江南的梅雨,缠绵得让人心烦。
雨丝细密地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笼罩着水乡古镇,也罩在我心头,湿重得喘不过气。
我背着吉他,推开“旧时光”酒吧沉重的木门,将屋外的潮湿和冷清暂时关在身后。
手指抚过琴颈上那道细微的划痕——那是三年前她生气时留下的印记。
林薇,我曾经的整个世界,如今只剩下这把吉他和一道看不见的伤疤。
"春希,你关心电脑胜过关心我。
"那天她哭着说,泪水在晨光中闪烁,"在你心里,我永远比不上那些代码和像素。
"我没有反驳。
孤儿院长大的我,早己习惯了与虚拟世界为伴。
二次元角色不会背叛你,音乐不会离开你,赛车游戏中的速度与激情不会让你伤心。
人类太复杂,太善变。
"春希,今天状态不行啊?
"阿明递过来一杯温水,打量着我。
我抹了把脸,试图振作精神:"没事,老样子。
"是啊,老样子。
春希,春天里的希望。
孤儿院院长赐予我这个名字,期盼我活得明媚。
可我却活成了梅雨季里最霉湿的角落。
三年前那场心碎,像一场无法痊愈的风湿,在每个阴雨天隐隐作痛。
调试琴弦时,我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台下。
首到我的视线撞上她。
角落卡座,一个女子独自坐着。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极美的侧脸轮廓,但她周身笼罩着一层与这暧昧环境格格不入的清冷气息。
令我心头莫名一悸的,是她看我的眼神——那种专注到几乎灼人的凝视,仿佛在她眼中,我不是我,而是某个她熟识至深的幻影。
我压下心头异样,指尖拨动,前奏流淌而出。
《传达不到的爱恋》,每次唱起,都像在舔舐自己未能痊愈的伤口。
歌声里,我能感到那道目光始终如影随形。
"认识?
"阿明一边擦杯子,一边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方向。
我摇头,灌下一大口酒:"没见过。
"然而那目光的存在感太强。
我忍不住再次望过去。
她正端起新的一杯酒,仰头饮下。
酒精染红了她白皙的脸颊,那抹艳色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我走来,停在我面前,带着浓郁的酒气。
"你……"她开口,声音微哑,"为什么在这里唱歌?
"我怔住了。
这算什么问题?
她仿佛没听见我的问话,只是痴痴地看着我的脸,喃喃自语:"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她忽地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我的脸颊,"连唱歌时皱眉的样子都……"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眼中的迷蒙褪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切的痛楚。
"对不起……"她垂下眼睫,"我认错人了。
"她转身,背影萧索落寞。
我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口某处被那眼神刺了一下。
她透过我,在看谁?
雨声渐大。
我喝完杯中的酒,准备离开。
经过她的卡座时,我脚步顿了顿。
她伏在桌上,肩膀微微抽动。
鬼使神差地,我抽出口袋里的纸巾,轻轻放在她手边。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他不要我了……他选择了别人……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在那个雨夜,看着林薇远去的背影,问着同样的问题。
"你喝多了,"我声音干涩,"需要帮你叫车吗?
"最终,我还是叫了车。
扶她起来时,她几乎软倒在我怀里。
她很轻,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混着酒气,脆弱得不像话。
把她塞进出租车后座,她靠窗闭着眼,眼角仍有泪痕。
我关上车门,对司机报了地址。
车子发动,驶入雨幕。
我站在酒吧门口,看着尾灯消失在下着雨的街角。
雨丝冰凉地落在脸上。
我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忽然想起院长曾经说过的话:"春希,你要记住,每个伤口最终都会结痂愈合。
"可是有些伤口,三年过去了,为什么还在隐隐作痛?
今夜,一个陌生女子的眼泪,让我不得不面对那个一首试图逃避的自己。
而她眼中那份透过我看向他人的绝望爱意,像一根细刺,扎进了我早己麻木的心扉。
我转身,重新推开"旧时光"的门。
阿明惊讶地看着我。
"再来一杯,"我说,"最烈的那种。
"也许今晚,我需要用更多的酒精,来淹没那些不该被记起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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