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个孝女。
外婆上了年纪后，她将老人接来身边养老。
三个舅舅全程不闻不问，我妈也没向他们要过一分赡养费。
养个老人，才几个钱?
至于为了那点钱，跟你舅舅他们生份?
可她忘了。
我和老公条件并不好。
打工五年，省吃俭用，才贷款买了一套小三房。
她嫌弃外婆身上味道重，一人霸占了小书房。
为了给外婆腾地方住，四岁的女儿，只能同我和老公挤在一张床上。
上辈子，我顾念她辛苦养我长大，逼着老公和孩子和我一起忍受，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重生归来。
看着还全乎的家庭，我心硬如铁。
要么你和舅舅轮流赡养，要么，你独自赡养。
我是外孙女，你们都死绝了，才轮到我给她养老。
看着我妈瞠目结舌的样子，我拽着老公和闺女，扬长而去。
01
你是大姐，又是女的，妈你不养谁养?
就是我们弟兄几个都是男的，照顾妈不方便，就该大姐你来嘛
......
我眨了几下眼睛。
大货车从我全身碾压而过的痛感，似乎还停留在腰椎部位。
可现在，我是完整的。
再看眼前熟悉的画面: 三个舅舅舅妈，并表弟表妹，正坐在一起，对我妈灌输就该由她一人照顾外婆的理念。
年轻了不少的他们。
墙上挂历上，鲜明的 2023 年端午节字样。
都意味着一个不可能，却已经发生的事实。
我死了。
可我又，重生了。
上辈子。
我妈不经过我同意，大包大揽把外婆接到我和老公的小三房。
三个舅舅，三个表弟妹全程不闻不问，我妈也没向他们要过一分赡养费。
我和老公省吃俭用五年，才买了一套小三房。背负房贷，养一个孩子，养着没有工作的她，再加上一个外婆，经济上实在捉襟见肘。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让我妈去找舅舅们要钱。
她死活不同意。
养个老人，才几个钱?
至于为了那点钱，跟你舅舅他们生份?
他们有钱，自己会给，我不要，你跟瑾年也不许跟你舅舅要，谁要，我跟谁急
那时，我顾念着爸爸去世后，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心里不平，却也不敢同她唱反调。
外婆就这么住了下来。
我妈嫌弃外婆身上味道重，一人霸占了小书房。
为了给老人腾地方住，四岁的女儿，只能同我和老公挤在一张床上。
眼看着女儿受尽委屈，老公爆发了。
他要我和我妈沟通。
可我怎么敢?只能让他和女儿忍一忍。
这一忍，就忍了两年。
外婆平静老死在家中。
办完葬礼后，我以为，我们能过上平静日子了。
可没想到，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那年，先是我妈主动放弃外婆遗产——老家的一栋祖宅。
后是舅舅们在翻新祖宅时，挖出来了一个古董。
他们吵着要卖钱，平分。
可我知道。
按照法律，地下挖出来的古董，私人占据，甚至买卖，属于违法行为。
我去劝说，却被三个舅舅轰出家门。
他们觉得我是嫉妒。
就连我妈也骂我，你是不是就是见不得我娘家人混得好?
最终，我选择了举报。
古董被收归国家，舅舅们只拿到了一笔微薄的奖励。
他们恨透了我。
我妈也恨透了我。
她诅咒我，说当初生下我，就该直接将我捂死。
我含泪忍受这些责骂。
傻傻地以为，只要他们都没事，就可以。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的行为，最后会让我的家庭，分崩离析。
外婆去世后，我妈继续住在家里的小书房。
她让女儿去住外婆断气的那个房间，女儿不愿，她就新仇旧恨一起，把女儿关在阳台，自己出去打麻将。
我永远记得，那天接到老公语无伦次的电话时，腿脚发软，耳朵轰鸣的感觉。
我的小茹。
早上出门时，她还撒娇说，让我下班回家给她带淀粉肠。
可再次看见她，却已经天人永隔。
我悲恸大哭。
可迎接的，却是老公用尽全力的一巴掌。
你总依着你妈总依着你妈
她睡在我买的房子里，凭什么赶我闺女去住你外婆断气的那个房间
小茹才六岁
三十度的高温，她怎么忍心自己出去打麻将，把孩子关在阳台?她要是不是太热，太渴，怎么会想着越过阳台找邻居要水喝?又怎么会坠楼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鲜血，却说不出话来。
心脏像是被人用利刃划下一刀又一刀。
曾之意，我们完了。
老公丢下这句话，一周后，我收到了法院传票。
法庭上，他说，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同我，同我背后的家庭，彻底决裂。
那一年，我失去了女儿。
失去了丈夫。
我失魂落魄。
没有心思工作，更没有心思收拾自己。
被辞退那天，我浑浑噩噩往家赶，却在经过路口时，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碾压身亡。
可如今，我重生了。
我缓慢往旁边看去。
四岁的女儿，正满脸天真地看着我。
妈妈，你脸色好白啊，不舒服吗?
这一瞬间，眼泪瞬间侵占我的眼眶。
瑾年......
小茹......
太好了。
你们还在。
02
曾之意，乔瑾年我跟你们说话呢听没听见?
我要接你外婆到身边照顾，你们先回家，把屋子收拾收拾，等外婆过去住。
此时的妈妈，精神矍铄。
可看着这样的她，我脑海中闪现的，却是上辈子，小茹躺在抢救室的床上，呼吸心跳皆无，浑身是血的样子。
是她，害了我女儿
那一瞬间，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怎么都控制不住的恨意
我恨
恨她是我妈，却从不愿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哪怕一分
恨她毁掉我原本平静却幸福的生活
恨她让我痛失两个我最爱的人
我双拳紧攥，牙关紧咬。
直到口腔感受到一股腥甜，我才将自己从那无边的绝望情绪中，抽离出来。
我又哭了。
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
老公——
我看向身边的男人，忍不住拉着他的手。
他没有挣开。
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没事，我在这呢
这久违的温柔语气，让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塞满，酸胀酸胀。
我们回家吧我说。
这一次，我不会听之任之了。
老宅，我妈爱不要就不要。
那古董，他们爱挖就挖，爱卖就卖。
我不会再圣母了，也不会再多管闲事。
我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
我拽着老公和女儿，就要逃离这烂摊子，左手却被猛地抓住。
扭头一看，我妈正凶神恶煞地瞪着我:
和你说话呢，哑巴了?
你外婆现在腿脚不便，你们看怎么尽快给她搞一辆轮椅——
我直接挥掉她的手，不耐烦道: 我会回去，但不会收拾房间的。
我妈不敢相信。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关于外婆的赡养问题，要么你和舅舅轮流赡养，要么，你独自赡养。
我又看了一眼三个舅舅，继续道: 我是外孙女，按理说，你们 7 个大人都死绝了，才轮到我给她养老。
我这话可谓狠毒至极。
而上辈子的我，十分孝顺，很少忤逆长辈。
如今我爆发了。
他们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我。
尤其我妈。
胸脯剧烈起伏，一看就气得不轻。
曾之意你有种再说一遍
她愤怒喊出声。
可我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弯腰抱起女儿，拉上老公的袖子，扬长而去。
死都死过一次了。
如今的我，无所畏惧。
直到走出大门。
我才觉得，那股窒息的感觉，逐渐消失。
女儿仰头看我，一脸惊奇: 妈妈，你笑了哎
被外婆骂了，你为什么还要笑?
老公也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之意，你怎么了?别吓我?
妈如果真的要把外婆接到咱们家照顾，也不是不行，你不用顾忌我和女儿——
我抬手，一把抵住他的嘴巴。
多好的老公啊
可为什么，上辈子的我，让我们，走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呢?
老公，我现在就可以和你表态，不想让妈把外婆接到咱们家。
但是，我妈那边，估计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且看她出什么招，兵来将挡吧
03
我的预感确实没错。
我妈开门进屋时，我正揽着孩子，靠在老公肩膀上，享受难得惬意的时光。
好消息是，她说话客气了点。
坏消息是，她把外婆带过来了。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由于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
脸上则是一副已经累到不行的表情。
进门后，我妈便扬起嗓子喊:
曾之意，我和你舅舅他们商量好了，四家轮流照顾你外婆。我是老大，先从我开始。
你房间收拾好了吗?
我奔波一天了，累死了，要去洗澡。瑾年，你先把外婆抱到床上去，之意，你去打点热水，给外婆擦擦身体——
我挑了挑眉。
搞先斩后奏?
还想孝心外包?
我扯扯嘴角。
一把扯住准备起身的老公，懒洋洋地掏出遥控器，换了个台。
见我纹丝不动，我妈皱了皱眉后，亲自跑去了次卧。
再出来时，她怒火冲冲:
曾之意，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我不是让你给外婆收拾一间屋子?
现在她人都来了，睡哪?
我还是懒洋洋的，不说话。
她冲上前，恨不得指着我鼻子责怪: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在你几个舅舅面前，说那么没大没小的话，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老公和女儿看着我妈，似乎都想从中劝和。
妈——
外婆——
我冲他们摇了摇头。
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我吗，似笑非笑道: 你把外婆接来了，不是你照顾吗?
家里就三个房间，我和瑾年一间，你一间，小茹一间，外婆睡哪?
那当然是让小茹把房间让出来——
果不其然。
和上辈子别无二致的话，从她口中吐出。
我冷笑一声。
行啊
转身对女儿道: 小茹，妈妈带你收拾房间。外婆要照顾太外婆，她们得睡大房间才行。妈妈需要你把次卧让出来，睡小书房，你愿意吗?
小茹懵懂地看了我一眼后，没有思考几秒，便坚定点头。
我可以的。
妈妈，我这就收拾。
我妈想反对，哎，我的意思是，小茹年纪小，和你们睡主卧就得了——
那可不行。
我忙摁住她的手，皮笑肉不笑道: 外婆腿脚不方便，夜里起夜什么的，有你在身边照顾，我和舅舅也放心，是不?
再说，小茹现在都四岁了，和我们睡一张床，像什么样子?你之前不总催促我和瑾年，让我们再给小茹添一个弟弟吗?小茹要是睡主卧，那，我可没那厚脸皮怀孕。
我妈被我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趁机冲老公使了使眼色。
他看懂了。
麻溜地冲进次卧，将女儿的床单被套一股脑卷起来，抱进主卧。
又去小书房将我妈的铺盖放到次卧，各自铺得整整齐齐。
书房空间很小。
我看着女儿，心中带着愧疚。
可她却笑得很开心。
妈妈，我怎么觉得，睡书房比睡那个房间更开心呢?
又用小手圈住我的手指头，一脸认真道: 妈妈，刚才我以为，以后我都会跟你和爸爸睡一个房间了。
还好没有，不然你们晚上打架，我都不知道应该帮谁呢......
我一愣。
噗嗤一声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我眼中便流出眼泪。
我忍不住一遍又一遍摸女儿的头发。
小茹......
妈妈这辈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谁想伤害你，我跟她拼命
04
老公速度太快，我妈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看着他铺好床，看着他把外婆抱上床。
我也没闲着。
安抚好女儿后，便径直将外婆的换洗衣物塞到我妈手上。
妈，时间不早了，我们三个明天都要早起，先睡了。给外婆擦身的事，还是你来吧
你
转身的那刻，我开始偷笑。
外婆行动不便，并不好照顾，这点我感同身受。
上辈子，她经常大小便失禁。
床单，被罩的清洗，给她洗澡，这些事，大多都是我在做。
如今，我什么都不管。
女儿每天要上学，老公要上班。
我妈只能捏着鼻子去做这些。
上辈子，她不是说照顾老人轻松，不需要费多少时间、精力和金钱吗?这辈子，我就让她好好体会一下，怎么当一个合格又孝顺的女儿。
但显然，我高估了我妈的战斗力。
不过一周，她便被折腾得够呛，脸上有了肉眼可见的疲惫。
这天半夜，睡在主卧的我，又听见她不客气地训斥外婆: 衣服不要你洗，你就能随意作弄我?你提前一点叫我会死吗?你一天不折腾我就不快活是不是?
外婆脾气不好，也不会白白挨训。
我要是能爬得起来，还指望你?
你在你弟弟面前是怎么保证好好对我的?你当双面人，小心回头我打电话告诉你三个弟弟，说你虐待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指着我那两个乖孙以后给你养老
一提起表弟，我妈遭不住了。
她偃旗息鼓。
再不敢冲外婆发脾气。
可心中的郁闷，总也需要抒发出去。
于是，下一瞬，我们主卧大房门，被敲响了。
我妈站在外面，指桑骂槐道: 我命苦啊，整宿整宿睡不了一场安稳觉，女儿女婿没一个来帮我......
女儿被吵醒，哼唧一声。
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老公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妈又怎么了?
最近他常加班，过两天又要出差，如今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我看着心疼。
没事，你继续睡。
又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耳塞递给老公。
任凭外面风雨飘摇，我们岿然不动。
只是那时我没想到，我的视而不见，会造成一连串的连锁效应。
05
发现小茹身上出现不明原因的淤青，是在三天后。
送孩子上学的路上，她双腿似乎没有力气。
上坡时，膝盖突然一软，就跪到了地上。
我想查看伤口，她却捂着裤子，怎么都不肯褪下去。
想起这几天晚上，她反常地不让我给她洗澡换衣服，我心头升起一股不妙。
宝宝，没关系。
妈妈就看一眼，如果没有问题，妈妈才能放心，对不对?
在我的一再劝说下，小茹才松开捂着裤子的手。
我把她抱到洗手间，褪下裤子的那瞬间，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久久缓不过来。
女儿的两条纤细的大腿上，满是藤条抽打出来的痕迹
看着那些局部已经红肿起来的皮肤，我简直难以想象，孩子究竟遭了多大的罪
我急迫地看向女儿。
小茹，谁，谁干的?
可她撇着嘴，眼泪憋在眼眶里，像是不敢流出来，也不敢说话。
我心痛到无以复加，避过伤口，更加小心翼翼地问: 宝宝，是不是学校有同学欺负你了?还是老师打你了?
她猛地摇头，声音颤抖，不是，月亮老师和小朋友们，对我都很好。
那是谁?
是......
她突然顿住。
像是不敢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我只能强忍心头那股恨不得毁天灭地的冲动，柔声道:
没关系，宝宝偷偷告诉我，好不好?
她眼中的紧张似乎散去。
眼泪哗哗，顺着眼睫，滴在衣服上。
是外婆......
外婆拿衣架打我，说，我要是告诉你，她就让你把我扔了。
外婆说，她是你妈妈，你最听她的话，她想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现在你不帮她照顾太外婆，她就打我。还说，你就算发现了，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妈妈，我害怕。
我会乖，我听话，你别不要我......
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我心口泛起针扎般的疼。
可这一刻，我更讨厌的却是自己。
恨重来一次，自己为什么还是没有保护好孩子。
更恨我妈。
恨到想立即冲回家，将她和外婆永远打包出门，再不允许她们回来。
可想到上辈子，我心头那股恨意，又变得更加强烈
我不甘
两条人命，我家破人亡，只把人赶走，太便宜她们了
我要让那群人，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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