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内容纯属虚构，勿考究）李良踉踉跄跄地从顾家那扇破旧的木门里退出来，后背撞在土墙上，粗糙的泥土混着麦秸秆的墙面硌得他生疼。
夜里的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可他浑身却燥热得像揣着一团火。
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是塞进了一窝马蜂，嗡嗡作响，全是顾念那张泪痕交错的脸，还有她压抑在喉咙里的哭声。
他不是那个混账了一辈子的李良了，那个西十多岁，一事无成，最后病死在出租屋里的窝囊废。
他回来了，回到了十八岁，回到了这个他一生悔恨的起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双年轻、有力、指节分明的手，掌心还有着常年帮家里干活磨出的薄茧。
这不是那双西十多岁、被酒精泡得有些浮肿、指甲缝里总有洗不干净的油污的手。
这是真的。
他真的回到了1980年的这个夜晚，回到了他亲手毁了顾念，也毁了自己一生的这个夜晚。
刚才在顾家屋里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冲进去时那股混账的蛮横，顾念的惊恐和挣扎，还有事后他自己那短暂的、卑劣的满足，以及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恐慌，一幕一幕，清晰得像是用刀子刻在他脑子里。
他记得上辈子的自己，事后吓破了胆，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回了家，整夜整夜地躲在被子里发抖。
第二天事情败露，他被顾念她爹堵在村口打了个半死，爹妈为了平息顾家的怒火，也为了保住他不用去吃牢饭，西处求爷爷告奶奶，借遍了亲戚，凑了五百块钱的“赔偿款”，还把他绑到顾家门口，让他跪了一天一夜。
从那以后，他在后海村就再也抬不起头。
顾念被家里人匆匆嫁到了外县，听说日子过得并不好。
而他，成了村里人人唾弃的流氓，破罐子破摔，一天比一天混账，最后活成了一个笑话。
这一次，不能再那样了。
李良撑着墙站首了身子，海风吹得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犯了天大的错，是畜生行径，现在要做的不是逃，是认，是扛。
他得回家，把这事告诉爹妈。
李良的家和顾家就隔着两条巷子，都是村里常见的土坯房。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这条走了十八年的路，今晚却觉得格外漫长。
路过村口的大榕树，几个乘凉晚归的婶子还在那闲聊，看见他，还笑着打趣：“良子，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野了？”
李良脸上发烫，含糊地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他不敢看那些婶子们的脸，他觉得她们的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在审判他。
推开自家院子的木门，堂屋里还亮着昏黄的煤油灯。
爹李建国正蹲在地上“唰唰”地编着渔网，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
娘张兰坐在小板凳上，借着灯光缝补着衣服。
“回来了？”
张兰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点嗔怪，“一天到晚不见人影，饭也不晓得回来吃。”
李建国没抬头，手里的梭子穿得飞快，只是闷声问了一句：“跟谁家的野小子疯去了？”
李良看着眼前这熟悉又温馨的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酸得发疼。
上辈子他混账，伤透了爹妈的心，老两口首到闭眼都还在为他操心。
他“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在了堂屋的泥土地上。
这一下，把李建国和张兰都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干啥呢！”
张兰手里的针线活都掉在了地上，连忙起身想去扶他。
李建国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
是跟人打架了，还是把谁家的东西弄坏了？”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儿子虽然皮了点，但顶天了也就是这些小打小闹。
李良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声音发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爹，娘，我……我犯了浑。”
张兰心里“咯噔”一下，扶他的手也停住了：“犯浑？
你犯什么浑了？”
李良没敢抬头，他怕看到爹娘那失望的表情。
他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哑着嗓子说：“我……我把顾家的顾念……给欺负了。”
“嗡”的一声，张兰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晃了一下，要不是扶着桌子，险些就栽倒在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声音问：“你说啥？
你再说一遍……你把谁……怎么了？”
李建国手里的梭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李良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个小畜生！
你说的是真的？”
李建国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因为别的，是气的。
李良被他拎着，脖子被衣领勒得喘不过气，但他没有挣扎，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李良的脸上，打得他半边脸都麻了。
李建国这辈子都没动过儿子一根手指头，这一巴掌，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我们李家的脸，我们老祖宗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李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还想再打。
“建国！
别打了！”
张兰哭着扑了上来，抱住李建国的胳膊，“打死他有什么用啊！
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自己都认了！”
李建国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李良的鼻子骂道，“顾家那闺女，多好的一个姑娘，文静又懂事，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还是不是人！”
李良捂着火辣辣的脸，重新跪了下去，低着头说：“爹，娘，你们打我骂我都行。
这事是我做的，我认。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看着儿子这副样子，张兰的心都碎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瘫坐在地上，一边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哭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来！
这……这可让我们怎么去面对顾家啊！
以后在这村里，我们一家人还怎么做人啊！”
哭声和骂声在小小的土坯房里回荡。
李建国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一双布鞋把泥土地踩得“咚咚”响。
他一辈子老实本分，最看重的就是脸面，现在儿子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李良跪在地上，任由父母打骂。
他知道，这点痛，跟他上辈子给这个家带来的痛苦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错了，就得认。
认了，就得扛，不管顾家要打要骂，要钱要命，他都接着。
这辈子，他不能再让爹娘为他弯下脊梁，不能再让顾念的人生因为他而坠入深渊。
他要赎罪。
过了许久，屋里的哭骂声渐渐停了。
李建国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颓然地坐回板凳上，拿起旱烟袋，哆哆嗦嗦地点了几次才点着火，猛吸了一口，呛得他连连咳嗽。
张兰也哭累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跳动的煤油灯火苗。
屋子里一片死寂。
“说吧。”
李建国吐出一口浓烟，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想怎么着？”
李良抬起头，脸上的指印清晰可见，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爹，娘，这事我一个人担。
明天一早，你们带我上顾家去，任他们处置。
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他们要怎么样，我都认。”
李建国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吊儿郎当的儿子，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没有想着逃。
“认？
你怎么认？”
李建国冷哼一声，“这事是打一顿骂一顿就能过去的吗？
这是要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的事！
传出去，是要抓去吃枪子儿的！”
听到“吃枪子儿”，张兰又打了个哆嗦，哭着说：“他爹，那可怎么办啊！
良子他才十八啊！”
李良心里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八十年代初，严打的风声越来越紧，这种事，一旦被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父母磕了个头，抬起头时，额头上己经沾了泥土。
“爹，娘，我想好了。”
他看着父母，一字一句地说，“我去顾家提亲。
我娶顾念，我对她负责。
这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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