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问十二世纪末的世界中心在哪里,毋庸置疑,便是这大宋的都城——东京汴梁。
什么君士坦丁堡,什么巴格达,在汴梁城的辉煌面前,都得自觉矮上三分。
这里人口百万,商贾云集,酒肆林立,勾栏瓦舍鳞次栉比,彻夜不息的灯火能映红半边天,用今天的话说,那就是一座集政治、经济、文化于一体的超级国际大都会。
我们的故事,就从这繁华梦境的某个角落里开始。
主角,此时还远非日后那个权倾朝野、位列“六贼”的高太尉,他只是开封府一个寻常的街头青年,名叫高俅。
若硬要给他找个头衔,大抵可称之为“待业社会青年”或“灵活就业人员”。
他的主业是“帮闲”,顾名思义,就是给那些有钱有闲的公子哥儿、商铺老板跑跑腿、打打杂,凭着一张巧嘴和几分眼色混口饭吃。
至于副业,那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踢球。
此球非彼球,乃是我华夏源远流长的“蹴鞠”。
在当今官家(虽然此时还是哲宗朝)的爷爷的爷爷(宋太祖)那辈,这就己经是项风靡宫廷内外的运动了。
到了高俅生活的年代,蹴鞠在民间更是蓬勃发展,花样百出。
高俅的蹴鞠技艺,那是在开封府的大街小巷、尘土飞扬中实打实练出来的。
他没有名师指点,全靠自己摸爬滚打,外加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天赋。
那球到了他脚下,仿佛就有了生命,黏在脚面、膝头、肩背,随心所欲,滴溜溜乱转,就是不落地。
他尤其擅长两招绝技:一曰“彩虹过顶”,能踢出又高又飘的弧线,球仿佛彩虹般越过对手头顶,精准地落到他算计好的位置;二曰“鸳鸯拐”,左右脚交替颠球盘带,身形扭动如风中摆柳,让防守者眼花缭乱,摸不着方向。
凭借这手绝活,高俅在开封府南薰门一带的街头蹴鞠圈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人送外号“浪子球王”。
时常有些赌些铜钱杂物的野球赛,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赢了,便能分得几文钱,够他去街边摊子吃上一大碗油滋滋的羊肉胡饼,或者去简陋的脚店(小酒馆)沽上二两劣酒,与一众狐朋狗友吹嘘半日。
这日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土街上,一群闲汉又凑在一处空地上开了局。
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叫好声、起哄声不绝于耳。
高俅自然是场上的焦点,只见他接到同伴一个不算好的传球,对方两名壮汉立刻气势汹汹地夹击过来。
高俅却不慌不忙,脚尖轻轻一挑,那皮球听话地跃起,他随即用外脚背巧妙一蹭,球划着一道诡异的弧线,竟从两名壮汉之间的缝隙中钻了过去!
与此同时,高俅身形一矮,像个泥鳅般从另一侧滑过,重新控制住球,引得满堂彩。
“好个‘穿花蛱蝶’!”
有人高声喝彩。
高俅脸上带着几分得意,脚下不停,连续几个“鸳鸯拐”晃得最后一名防守者东倒西歪,随即拔脚怒射,那球如流星赶月般首挂“风流眼”!
“赢了!”
高俅这边的伙伴们欢呼着涌上来。
他抹了把汗,从组织者手里接过赢来的几十文钱,掂了掂,听着铜钱撞击的清脆声响,心里那份满足感,堪比后世中了彩票。
有时,高俅望着自己这双因长期踢球而格外灵活的脚,也会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遐想:俺这身本事,要是搁在那后世听说书的讲起的什么“国际足联世界杯”,怎么着也得是个球星吧?
年薪少说不得千八百贯?
代言个蹴鞠靴、蹴鞠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啊可惜,生不逢时,生不逢地!
在这大宋,蹴鞠玩得再好,终究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台面,最多也就能在街头斗气时赢几个烧饼,或者在富贵人家宴饮时,作为助兴的玩意儿,博贵人一笑罢了。
现实的骨感,很快冲散了那一点点虚荣。
赢了钱的兴奋劲儿过去,肚中的饥火又烧起来。
高俅揣好铜钱,盘算着是去孙羊店吃份灌肺,还是到曹婆婆肉饼店解解馋。
他混迹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身影渺小得如同这煌煌帝都的一粒尘埃。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靠着蹴鞠混饭吃的街头青年,未来将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此刻的他,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晚的饭食和明日的着落而己。
历史的洪流尚未注意到这颗沙砾,但他自己,却己在不知不觉中,磨砺着那双终将搅动风云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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