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跟着几乎魂不附体的房东，快步穿行在城中村迷宫般的狭窄巷道里。
越是靠近房东家那栋自建的五层小楼，林锋心头那股源自灵气的微妙感应就越是清晰——一种阴冷、粘稠的“污秽”之气，如同梅雨季节发霉的墙壁上渗出的水珠，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
这与他在原来世界感受过的任何气息都不同。
原世界的“脏”是物质的，是尘土和垃圾的味道。
而这里的“脏”，是能量层面的，带着一种侵蚀生机的恶意。
“就在……就在五楼，我和我女儿住顶楼。”
房东声音发颤，掏钥匙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林锋默不作声，指尖在袖中轻轻掐了个“净口”诀，一丝微不可察的热流掠过喉间，驱散了因靠近此地而本能产生的一丝烦恶感。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缕微弱得可怜的真炁开始加速运转，灵台一片清明，感官被放大到极致。
他甚至能“听”到楼内传来细微的、仿佛指甲刮挠木头的声响，以及一种压抑的、非人的低咽。
“咯噔”一声，门终于开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
并非单纯的臭味，而是一种混合了草药、消毒水、以及某种难以描述的、类似东西腐烂的甜腻气息。
房东脸色更白，几乎要呕吐出来，踉跄着退后一步，不敢进去。
林锋迈步而入，反手轻轻带上门，将房东的恐惧暂时关在门外。
客厅里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开着一盏功率极低的壁灯。
家具凌乱，地上散落着一些摔碎的杯碗碎片，空气中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客厅角落的沙发上。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蜷缩在那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正是房东的女儿小雅。
但此刻的她，与林锋记忆中那个偶尔碰面、还会害羞打招呼的少女判若两人。
她脸色青白，眼窝深陷，一双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首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瞳孔深处却偶尔闪过一丝极不协调的、狡黠而怨毒的光芒。
她的嘴唇干裂，微微开合，发出那种类似呓语却又含混不清的音节，仔细听去，竟像是某种古老的、带着恶毒诅咒的方言土语，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死……都死……学校……冷……”更让林锋心头一凛的是，他以炁感观之，能看到一缕缕黑灰色的秽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正从小雅的天灵盖和口鼻处丝丝缕缕地溢出，缠绕在她周身，尤其浓郁地盘踞在她的眉心印堂处，那里己是乌黑一片。
“好重的怨念煞气……”林锋心中暗忖。
这绝非简单的失魂症或受到惊吓，而是确确实实被某种强烈的“阴性能量体”依附甚至部分侵蚀了身心。
似乎是察觉到生人的靠近，尤其是林锋身上那与周遭秽气格格不入的、微弱却纯净的炁息，小雅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聚焦在林锋身上，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野兽威胁般的低吼。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裹着的毯子被挣开，露出瘦削的手臂，那手臂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抓痕，皮肉外翻，却诡异地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你是谁……滚开！”
一个尖利、扭曲，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充满了憎恨与暴戾。
林锋面沉如水，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打消。
他上前一步，并未被这骇人的景象吓退，反而目光如电，首视着那双被附身的眼睛，沉声喝道：“何方秽物，安敢在此作祟伤人！”
这一声喝问，他悄然调动了体内那丝真炁，虽不足以施展雷法，却蕴含了道门正宗的破邪之意，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投入一颗石子。
“小雅”身体猛地一僵，脸上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变得更加狂躁，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动作僵硬却迅捷，张牙舞爪地就向林锋扑来，口中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啸：“死！
都要死！”
林锋早有防备，脚步一错，身形微侧，轻松避开了这毫无章法的扑击。
同时，他右手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点向小雅的眉心印堂——那里是灵台所在，也是秽气盘踞的核心！
“北斗七元，神气统天。
天罡所指，魑魅摧倾！”
一句简短的破秽咒随口念出。
指尖并未真正触及皮肤，但在距离印堂尚有寸许之地，一股无形的阻力传来，同时指尖迸发出一缕极淡的金色毫光——那是他箓职中“五雷”正气的一丝外显，至阳至刚，正是天下一切阴邪秽气的克星！
“嗤——”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了冰水，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灼烧声响起。
缠绕在小雅眉心的黑灰色秽气剧烈翻腾，发出一阵无声的凄厉尖啸（这尖啸只有林锋的灵觉能感知到）。
扑来的“小雅”如遭重击，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软软地向后倒去，重新摔回沙发上，双眼一翻，昏厥过去。
她周身外溢的秽气也明显淡薄了不少。
林锋收指而立，微微喘息。
仅仅是这简单的一指，几乎耗掉了他目前积蓄的大半真炁。
这个世界的灵气虽然存在，但吸收转化效率远比典籍记载的低，看来恢复起来并非易事。
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
有效！
道法在这个世界，是真实不虚的力量！
上清三洞五雷金经箓，并非虚名！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让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一些，驱散室内的部分阴霾。
然后转身，对门外战战兢兢的房东说道：“进来吧，暂时压制住了。”
房东连滚爬爬地进来，看到女儿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不像刚才那样狂躁，顿时老泪纵横，对着林锋就要下跪：“林大师！
不，林真人！
谢谢！
谢谢！”
林锋扶住他，神色凝重：“别高兴太早。
只是暂时将她体内的邪气逼退，根源未除，你女儿并未真正解脱。
而且，那东西被我所伤，怨气只会更深。”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房东：“你现在详细告诉我，小雅上周去的那个废弃的‘育才中学’，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她回来之后，具体都有哪些不寻常的举动，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房东此刻对林锋己是奉若神明，连忙擦干眼泪，心有余悸地回忆道：“那学校……听说废弃快二十年了。
早先是所挺有名的中学，后来……好像是说有一年夏天，几个学生晚上偷偷溜进去玩，结果……结果在里面出了事，死了人，具体怎么回事也说不清，传得邪乎。
之后学校就渐渐荒废了，都说那里不干净，平时根本没人敢靠近。”
“小雅他们那帮孩子，就是不信邪，搞什么试胆大会……回来那天晚上还好，就是有点兴奋，说里面空荡荡的挺吓人。
但第二天就开始不对劲了，先是发呆，然后胡言乱语，力气变大，怕光，怕听见念书声……后来就彻底……”林锋静静听着，结合刚才的探查，心中己有了初步判断。
那废弃学校定然是一处极阴之地，或因横死事件积累了浓重的煞气怨念，甚至可能孕育出了某种地缚灵类的邪祟。
小雅他们闯入，恰似羔羊闯进了饿狼的巢穴，魂魄不稳、气血未充的少女，最容易成为这类邪祟的目标。
“准备一下。”
林锋打断房东的叙述，语气不容置疑，“等天色再暗一些，带我去那个育才中学旧址。”
“去……去那里？”
房东吓得脸都绿了。
“冤有头，债有主。
不去根源之地，斩断那丝联系，你女儿永远无法真正清醒。”
林锋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况且，我也很想看看，这个没有神佛的世界，滋生的‘鬼’，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他需要信息，需要实战，需要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重新确认自己的道，究竟能走多远。
道爷的规矩，撞上了，就不能不管。
更何况，这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第一块基石。
夜幕，即将降临。
城市的霓虹灯无法照亮的阴暗角落，一些东西，正在苏醒。
而林锋，这个身负道家正统秘传的异数，即将主动踏入那片未知的禁忌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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