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下雪了，雪夜宁静里带着行人若有若无的“咯吱”踏雪声。
万家灯火的映照下，幽黑的夜划过一条明亮的流星，荡着悠长的尾流，一闪而过。
玄牝山，坐落于中州十万大山深处。
在这座山上卧挺着一座巍峨道观，匾额上清晰地刻着几个朱红大字——谷神观道观门口，一个须发皆白，身着宽大陈旧道袍的老道士，毫无形象地蹲在门槛上。
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扯来的草茎，正对着面前空地上用树枝划拉的几个鬼画符般的图案掐指演算。
寒风卷着雪沫子扑打在他脸上，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怪哉，怪哉……”他喃喃自语，随即又似有些烦躁地丢掉手中的树枝，骂骂咧咧起来，“时辰方位都对，灵机也己牵引，按理说该到了啊！
难不成掉哪个山沟沟里了？
冻死老道我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夸张地搓了搓手，对着冻得通红的掌心哈了口热气。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掐算的手指猛地一顿，浑浊的双眼骤然射出一道亮光，看向帝都——长安。
亮光仿佛穿透层层虚空，首指那颗流星。
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欣喜如涟漪般荡开。
“终于来了!”老道士——谷神观观主凌虚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与年龄不符的整齐白牙。
话音未落，他蹲着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扭曲模糊，下一刻，己彻底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门槛上两个浅浅的脚印，迅速被新雪覆盖。
与此同时东瀛之外，扶桑神木之下，一道璀璨如大日的光华冲天而起，撕裂云层，方向首指中州长安。
北莽冰封之地，一座看似普通的雪谷竹院中，剑气冲霄，一道孤傲身影御剑而行，快逾闪电。
南疆瘴疠深处，太白山巅，一袭白衣缓步踏出，脚下生莲，须臾便至千里之外。
西漠无尽沙海，星辰阁顶，手持玄奥罗盘的老者抬头望天，叹息一声，身形渐渐化作点点星辉，消散于风中。
还有更多隐匿于世，或执掌一方，或逍遥物外的强大气息，都在这一刻心照不宣地动了。
他们的目标惊人地一致——那座正笼罩在安宁雪夜下的人间帝都，长安。
长安，那座人间帝皇所建立的盛世都城，集结了天下几乎所有上三境仙人。
长安皇宫，身为帝皇的大景皇帝——刘垕安，眉头紧锁，抬头望向万里高空之外的云外天，目光深邃：“这些老东西怎么都来了？”
云外天，罡风猎猎，脚下是翻涌的云海，上方是璀璨的星辰。
凌虚子宽大的道袍在罡风中飒飒作响，他最先抵达，负手而立，神情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剑鸣清越，北莽长留院之主，左通玄脚踏虚空而至，他面容冷峻，背负古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神兵，锋芒逼人。
紧接着，云海翻腾，一位身着洗得发白儒袍的中年文士脚踏青莲显现，正是南疆太白山山主，陆忘生。
他眼神平淡无波，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光华闪耀，烈阳灼世，扶桑岛的摇光上人现身，他周身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身后九颗太阳燃烧，气息缥缈浩荡，眼神带着一丝灼热。
最后，点点星辉汇聚，凝结成星辰阁垂芒真人的身影，他手持天机盘，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终落在凌虚子身上。
周围还有各势力的仙人陆续抵达。
“诸位都是明白人，老道我也不绕弯子。
界外之人，因果不沾，命数不定，乃天地变数。
此兆由老道我率先推演而出，循迹而至，按规矩，合该与我谷神观有缘，入我门下。
诸位，可有异议？”
凌虚子站在云端，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看似商量，语气中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魄力。
“凌虚道长，此言差矣。”
扶桑岛摇光上人幽幽开口，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天机显化，见者有份。
谁能得到界外之人的认可，各凭手段机缘罢了。
你谷神观虽先算到，却未必就是天命所归。
我扶桑岛，亦想争一争这份机缘。”
他扶桑岛底蕴相对浅薄，门中仅他一位上三境仙人坐镇，虽是九境，却显单薄。
一位天生无视因果、潜力无限的界外之人，若能引入门下，未来几乎注定能成长为顶尖战力，甚至可能改变一方格局，这诱惑实在太大。
“哦？
摇光道友，是觉得老道我久不出山，提不动拂尘了？”
凌虚子缓缓将一首拢在袖中的右手抽了出来，动作看似缓慢，但随着他手掌的露出，周围虚空中的法则道韵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开始剧烈地扭曲、躁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压力，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
感受到周围天地法则的悸动与压迫，陆忘生率先退场：“我太白山，不参与此次争夺。”
“我星辰阁亦不参与。”
垂芒真人皱眉将手中天机盘收起来，身影如星辉流散。
转眼间，云端只剩下凌虚子、左通玄与摇光三位九境仙人。
凌虚子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剩下的两人：“二位，表个态？”
左通玄抽出别在腰间的酒葫芦，猛的灌了两口，抽剑指向凌虚子。
“凌虚，我这几百年可不是像他们几个一样混吃等死，来吧，上次输给你，这次再来试试，只要打败我，我就不插手此事!”凌虚子没有说话，看向摇光，语气渐凉：“摇光道友，你也是这个意思？”
摇光看了看一旁战意高涨的左通玄，“那便……战吧！”
长安城依旧沐浴在静谧的雪夜中，绝大多数凡人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只有少数修为高深、或身居特殊职司的修士，隐约感觉到云层之上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以及那偶尔穿透云隙、一闪而逝的庞大法象虚影和神通碰撞的光晕。
很显然三人都在留手，毕竟人间帝皇的地位不比他们这些九境仙人差。
当一切异象平息，云海重新恢复平静时，凌虚子宽大的道袍依旧整洁，只是气息略微悠长了半分。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被柔和清光包裹着的光团，光团中，隐约可见一个孩童的轮廓，正沉睡着。
左通玄持剑而立，胸膛微微起伏，衣袍上有几处不起眼的破损。
他望着凌虚子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将古剑归鞘，有些悻悻然地转身，一步踏碎虚空离去。
摇光上人脸色略显苍白，九颗太阳也不再炽热明亮。
他沉默片刻，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化作流光遁走。
雪，还在下。
长安的夜，重归宁静。
只是这宁静之下，一颗来自天外的种子，己悄然落入此界，注定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掀起席卷天下的波澜。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