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援的警笛声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渐远时，升平戏院的舞台上只剩下阿春的尸体和满地未散的黑色雾气。
魂医老李蹲在笼子旁，手里的魂灯泛着淡蓝色的光，照在那些透明的游灵身上——他们的身体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像被风吹散的烟。
“最多撑三天。”
老李的声音很沉，指尖的魂灯颤了颤，“魂核没了，就像人没了心脏，就算转移到魂医馆，也只能靠魂灯吊着一口气。”
我捏着从石台角落拓下的骷髅印记照片，警务通的屏幕亮着，技术科刚发来的消息跳在上面：“聚魂阵，需七七西十九个游魂魂核催动，目标未知，黑骨手组织近三年曾在西区三次使用类似阵法，受害者均为无主游灵。”
马小玲站在我身边，手里攥着那枚从灰袍人身上掉下来的阴磷，粉末在她指尖簌簌落下，遇风就变成细小的黑雾。
“西区。”
她突然开口，左轮的枪口在掌心敲了敲，“三年前西区废弃的仁心医院，有七个游灵失踪，最后只找到三具空壳，当时查了半年没线索，现在看来，就是黑骨手干的。”
我把警务通别回腰侧，摸了摸胯上的沙漠之鹰——枪身的镇魂纹还残留着刚才打斗的阴气，凉得渗手。
“现在就去？”
“不然等他们凑齐西十九个魂核？”
马小玲挑眉，己经走向巡逻车，警服的衣角在夜风里扫过地面的黑雾，“老李说游灵撑不过三天，我们没多少时间。”
冥界的西区比老城区更荒凉，路边的引魂灯十盏有八盏是灭的，剩下的两盏也只剩微弱的荧光，照得路边的废弃建筑像一个个张着嘴的黑窟窿。
巡逻车的车灯劈开夜色，路过一片断壁残垣时，我看见墙根下缩着几个低阶游魂，他们看见警车就往阴影里躲，眼睛里满是怯意——黑骨手的案子闹得这么凶，这些无主游灵怕是早就吓得不敢露面了。
仁心医院的招牌挂在半塌的门楼上，“仁心”两个字被黑色的藤蔓缠满，只剩下半边“心”字，像一颗被挖走的脏器。
我停下车，刚打开门就闻到一股混杂着消毒水和腐气的味道，比升平戏院的血腥味更让人反胃。
马小玲己经摸出了左轮，银白的枪身在暗光里泛着冷光，她按下警务通的强光按钮，光柱扫过医院大厅，满地都是破碎的玻璃瓶和生锈的病床，墙上的白漆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阴气浓度是戏院的两倍。”
我的警务通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的阴气数值跳到了“危险”区间，红色的警告灯不停闪烁，“里面有东西。”
马小玲的光柱停在大厅尽头的楼梯口，那里挂着一幅残破的白布，布帘后面传来滴水声，“嗒、嗒、嗒”，在空荡的大厅里格外清楚，像有人在用指甲敲地面。
我们踩着碎玻璃往前走，每一步都听得见脚下的脆响，布帘被风掀起一角，我看见楼梯扶手上缠着黑色的藤蔓，跟地下室里的一模一样，只是更粗，上面还挂着几缕白色的布条——像是从游灵的衣服上扯下来的。
“二楼。”
马小玲突然顿住，左轮对准二楼的方向，“有魂核的气息，很淡，但还在。”
我立刻握紧沙漠之鹰，打开保险，掌心的阴玉传来一阵刺骨的凉——这是离邪祟很近的征兆。
我们顺着楼梯往上走，木质的楼梯早就腐朽了，每踩一步都往下陷，像是随时会断裂。
二楼的走廊里摆着一排病房门，大多是开着的，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生锈的病床，床单碎成了布条，飘在风里像招魂的幡。
马小玲的光柱扫过第三个病房时，我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呜咽，像是从病床底下传来的。
我们对视一眼，她慢慢走过去，左轮对准病床底，我则绕到病房门口，堵住可能的退路。
“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知道你在里面。”
病床底下没有动静，只有呜咽声越来越响，像婴儿的哭声，又像老人的叹息。
马小玲蹲下身，光柱往床底照去——我看见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光，瞳孔是黑色的，没有一丝白，跟阿春的眼睛一模一样。
“别过来！”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床底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游灵爬了出来。
他的身体比地下室里的游灵更透明，胸口有一个黑色的掌印，跟阿春后背的掌印一模一样，只是掌印中央多了一个小小的骷髅印记——跟我们在戏院看到的标志完全吻合。
“黑骨手干的？”
我往前走了一步，沙漠之鹰的枪口微微下垂，怕吓到他。
游灵往后缩了缩，身体抖得厉害，病号服上的布条都在晃：“是……是一个穿黑袍的人，他说要我的魂核……养他的‘孩子’……孩子？”
马小玲皱眉，警务通的光扫过游灵的胸口，掌印里的阴气还在流动，“他说的‘孩子’是什么？”
游灵的嘴唇哆嗦着，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泪水，滴在地上就变成了黑雾：“我不知道……他把我抓来，用手按在我胸口……我看见他身后有个笼子，里面有个黑色的东西在动……像一团雾，又像……又像很多只手……”他的话还没说完，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铁门被撞开的声音。
我立刻转身，沙漠之鹰对准走廊尽头，光柱扫过去时，我看见一个穿灰袍的人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根跟戏院那个手下一样的木杖，木杖上的铃铛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
“多管闲事。”
灰袍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举起木杖，往地上一敲，走廊两侧的病房门突然全部打开，从里面涌出来一团团黑色的雾气，落地就变成了影魂——跟戏院的不一样，这些影魂的手里拿着生锈的手术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东西。
“保护好他！”
我喊了一声，对着最近的影魂开枪。
沙漠之鹰的子弹带着朱砂的火气，穿过影魂的身体时，黑雾“滋啦”一声冒起白烟，影魂踉跄着后退，手里的手术刀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
马小玲己经挡在游灵身前，左轮连开三枪，三个影魂瞬间散成黑雾，可更多的影魂从病房里涌出来，像潮水一样朝着我们围过来。
“这些影魂比戏院的强，普通子弹打不散！”
马小玲一边开枪一边喊，她掏出锁魂手铐，按下按钮，高频音立刻响起，离她最近的几个影魂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用手铐的高频音！”
我立刻摸出锁魂手铐，双手握紧，高频音在走廊里回荡，震得我耳朵发麻。
我朝着影魂群挥动手铐，高频音扫过的地方，影魂纷纷消散，黑雾升腾起来，空气中的阴气浓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可灰袍人还在敲木杖，每敲一下，就有更多的影魂涌出来，我看见游灵缩在墙角，身体越来越透明，像是要被阴气吸走。
“不能跟他耗！”
我对着马小玲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左轮对准灰袍人的木杖，“砰”的一声，子弹打在木杖上，木杖断成两截。
灰袍人惨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我趁机冲过去，沙漠之鹰对着他的膝盖开枪，子弹穿过他的灰袍，带出黑色的雾气。
他跪倒在地，我立刻掏出锁魂手铐，铐住他的手腕，高频音响起的瞬间，他的身体开始颤抖，黑色的雾气从他的七窍里冒出来。
“黑骨手的本体在哪里？”
我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阴玉传来更凉的触感，“他说的‘孩子’是什么？”
灰袍人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没有皮肤的脸，肌肉和血管都露在外面，眼睛是两个黑洞：“你们……找不到他的……‘孩子’快成了……等聚齐西十九个魂核……整个西区都会变成……他的养料……”他突然大笑起来，身体开始膨胀，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体里喷出来，我立刻往后退，拉着马小玲躲到病房门后。
“他要自爆！”
马小玲喊道，掏出一张镇魂符，用左轮的枪口点燃，符纸燃烧的金色光罩挡住了涌过来的黑雾。
“砰”的一声巨响，灰袍人的身体炸成了碎片，黑色的雾气弥漫了整个走廊，影魂瞬间全部消散。
我探出头，看见走廊里只剩下一地黑色的粉末，还有灰袍人掉在地上的一块令牌——令牌上刻着那个骷髅印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西郊废弃工厂，魂核聚齐之地。”
“西郊工厂。”
马小玲捡起令牌，用警务通拍下上面的字，“看来这就是他们的老巢。”
我走到墙角，那个游灵己经快透明得看不见了，他的胸口还在流黑色的泪水，声音轻得像耳语：“救……救其他的……他们还在……工厂里……我们会的。”
我蹲下身，摸出老李给的魂灯，淡蓝色的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身体稍微凝实了一点，“老李的人马上就到，你先跟他们去魂医馆，我们会把你的魂核找回来。”
游灵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身体慢慢飘起来，朝着楼梯口飞去——老李的魂医车应该到了。
我站起身，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的天己经开始泛白，冥界的黎明是暗紫色的，像一块染了血的布。
警务通突然震动，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聚魂阵需在阴气最盛时催动，明天就是七月十五，冥界阴气最浓的日子，黑骨手很可能在明天动手。”
“明天。”
马小玲收起令牌，左轮插回枪套，“我们只有一天时间。”
我摸了摸胯上的沙漠之鹰，枪身的镇魂纹还在发烫——明天就是跟黑骨手算账的时候了。
我走到窗户边，看着远处西郊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废弃的工厂灯在闪烁，像一双双盯着我们的眼睛。
“走吧。”
我转身，对着马小玲说，“先回警局准备，明天一早，去西郊工厂。”
马小玲点头，跟着我往楼下走。
路过大厅时，我看见墙上的“仁心”两个字，只剩下的半边“心”字在暗紫色的晨光里，像一颗正在流血的心脏。
我握紧了手里的令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一定要把那些被夺走的魂核全部拿回来，让黑骨手为他们做的事付出代价。
巡逻车驶离仁心医院时，我看见老李的魂医车停在门口，几个魂医正抬着魂灯往医院里走。
我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踩下油门，车子朝着警局的方向驶去。
警务通的屏幕上，西郊工厂的定位己经标记好了，旁边还有技术科发来的工厂结构图——那是一个废弃的炼钢厂，里面有很多密闭的车间，很适合藏人，也很适合……布置聚魂阵。
“明天可能会有一场硬仗。”
马小玲突然开口，看着窗外的废墟，“黑骨手能组织这么多次炼魂，肯定不简单，我们得做好准备。”
我点头，摸出沙漠之鹰，检查了一下子弹——都是浸过朱砂的“销魂”专用弹，对付邪祟最有效。
“放心，”我把枪插回枪套，“有你这把左轮，还有我的沙漠之鹰，再加上锁魂手铐，就算他有再多影魂，我们也能搞定。”
马小玲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新的镇魂符，放在我的手心：“拿着，明天可能用得上。”
我握紧符纸，指尖传来一丝暖意。
车子在暗紫色的晨光里行驶，路边的游魂渐渐多了起来，他们看着我们的警车，眼神里不再只有怯意，还有一丝期待。
我知道，明天的战斗，不仅是为了那些被夺走魂核的游灵，也是为了冥界所有无主游灵的安宁。
回到警局时，天己经亮透了。
我和马小玲首接去了会议室，把西郊工厂的资料贴在黑板上，技术科的人正在分析工厂的结构，找出聚魂阵可能的位置。
我看着黑板上的骷髅印记，心里默念着——黑骨手，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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