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父母难得不用赶集的休息日，妈妈让拿钱让小雨去小卖部买酱油。
对门的九叔，是个乐观的庄稼汉，院子里有好多棵高大的李子树。
夏天，李子熟得紫红紫红的，压弯了枝头。
九叔看见路过的小雨“小雨啊，快来这时候李子才好吃呢，今年没打药都无害的，给你挑几个大的”拿起长竹竿，敲打几下树枝，熟透的李子就“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堆。
他弯腰捡起最大最红的几个，在衣服上擦擦，塞到小雨手里，脸上是憨厚的笑：“吃吧，甜着呢。”
那李子软糯多汁，甜得像蜜。
九叔还会挑一些绿色的发黄的李子，他最喜欢这样半成熟时候李子，劲道又酸甜。
去买酱油的路上，遇到人就会和小雨打招呼，“李子是九叔给我哒！”
“好吃好吃，可甜了”一路小跑买了东西就回家了。
“不多远的地方，买个东西能走一天你！”
“又跑哪瞎玩去了，拿人家东西说谢谢没有”妈妈说道。
“说了，九叔说晚上再送来点呢”小雨边吃着李子边说道，然后就回屋子里自己玩去了。
七岁生日的这天，天气闷热得像个蒸笼。
知了在院外的老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叫得人心烦意乱。
沈小雨心里却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爸爸早上出门赶集前，偷偷冲她眨了眼，用口型说：“蛋糕。”
她一天都坐立不安，时不时趴在窗口张望，盼着那辆破三轮车的“突突”声。
下午，爸爸终于回来了，手里果然提着一个漂亮的蛋糕盒子。
小雨的心欢喜得快要跳出来。
可爸爸的脸色却不太好，身后跟着的妈妈李秀兰，更是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沈建国！
你个败家玩意儿！
这破玩意儿得花多少钱？！”
刚一进院门，妈妈的骂声就炸开了，像平地惊雷，瞬间击碎了小雨的期待。
“孩子过生日，买一个咋了？
一年就一回！”
爸爸闷声反驳着，把蛋糕往桌上放。
“一回？
你赚几个钱心里没数吗？
要花钱的地方那么多，你倒有闲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个丫头片子吃那么金贵干啥！”
“你嘴里就不能积点德？
丫头咋了？
丫头就不是我沈建国的种了？”
爸爸的火气也被点着了，声音高了起来。
争吵像点燃的炮仗，迅速升级。
闷热的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货……”妈妈开始哭喊，顺手抄起桌上的一个搪瓷缸子，狠狠摔在地上，“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白色的瓷片和茶水西溅。
“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花钱，都小雨都让你惯得什么样了！”
“喝喝喝，整天就知道喝！
干活去了你还是喝酒去了，卖货去你也得喝几口酒！
咋不喝死你呢！”
“不想过就离婚！！
你跟酒过一辈子去吧！”
爸爸也红了眼，一把掀翻了旁边的凳子：“日子不过了就都别过了！”
小雨吓得浑身一抖，缩在墙角，像只受惊的小鹌鹑，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只知道哭。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她。
是哥哥沈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里屋出来了，脸上是超越年龄的冷漠和无奈。
他紧紧攥住小雨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拉，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和父母的战场之间。
屋里己经一片狼藉。
暖水瓶被妈妈踹倒，内胆碎裂，开水流了一地。
爸爸则把桌上的碗筷扫落，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我让你摔！
我让你砸！”
爸爸吼着。
“不过了！
离婚！
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妈妈尖叫着，甚至冲上去撕扯爸爸的衣服。
在一片混乱和刺耳的咒骂声中，爸爸一边和妈妈吵着，一边扭头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的小雨。
他脸上交织着愤怒、无奈和心疼，喘着粗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沈磊说：“沈磊，带你妹出去……去小卖部，买根冰棍吃。
没事，小雨，你别怕，啊？
爸跟妈说事儿呢，让哥哥带你出去玩。”
沈磊抿着嘴，一言不发，用力拉着小雨的手，几乎是拖着她，飞快地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院门外，阳光刺眼。
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小雨脸上还挂着泪珠，手里被哥哥塞了一根五毛钱的糖水冰棍。
冰棍很凉，却怎么也镇不住心里那股巨大的恐惧和冰凉。
那个漂亮的蛋糕盒子，在身后的狼藉里，静静地躺着，像一个被遗忘的、关于生日的讽刺。
这个七岁的生日，虽然有蜡烛，有蛋糕，但是更多是害怕。
晚上小雨和哥哥回到家里，一切都复原了爸爸拿着蛋糕“来小雨，磊磊，过来吃蛋糕，闺女看爸给你买的蛋糕”妈妈看起来还是不高兴，但是至少没有争吵。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点着蜡烛“我老闺女生日快乐啊，爸给你煮的面条，还给你窝俩鸡蛋”小雨还是开心的，只是不敢太开心。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