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的洒下来，照着这灯火阑珊，鼎沸的人声交织在一起。
就连叶清淮也忍不住夸赞起来，“京都第一花魁，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唯有宋云祺，只冷淡地瞥了一眼那万众瞩目的鸾驾，便漠不关心地收回视线，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叶清淮瞧他这副模样，心下了然，以这家伙对自家妹妹那近乎偏执的在意，就算真是天仙下凡，恐怕也难让他多看一眼，他笑了笑，识趣地没有打趣。
几人路过人群都能听见西周的议论声、讨论声，还有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幽香。
叶清淮走在前面开路，宋云祺护在叶时婉身侧，三人随着人流缓缓前行。
“跟紧些，别走散了。”
宋云祺回头叮嘱，却见叶时婉虽跟在身后，黛眉微蹙，似是沉浸在什么思绪里，他不由放缓了脚步，声音也放柔了些。
叶清淮轻笑一声，轻轻拍了拍他肩头，“怎么？
还怕她丢了不成？”
宋云祺坦然承认，目光仍落在叶时婉身上：“她自小就不太认路。”
叶清淮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宋云祺一眼。
正巧行至一处灯谜摊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笑呵呵地招呼：“三位客官，可要试试？
猜中三题，便可任选一盏琉璃灯带走。”
叶清淮顿时来了兴致，折扇一合，笑道：“这倒有趣，婉儿，云祺，不如我们试试？”
他看向二人，眼中带着询问。
宋云祺无可无不可地颔首，目光却看向叶时婉，显然是依她的意思。
叶时婉从方才的思绪中回神，望了望那些制作精巧、流光溢彩的琉璃灯，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致，轻轻点头：“好。”
见两人同意，叶清淮这才兴致勃勃地随手摘下一张红纸，念道：“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打一闺阁之物。”
叶时婉眸光微动，几乎未加思索便轻声道：“是团扇。”
老者抚须点头：“姑娘聪慧。”
宋云祺随即取过另一张谜面念道：“西角菱花镜，双丝同心结，可照倾城色，难照两心别——此乃何意？”
叶清淮抢先笑道：“这分明是对镜理红妆，难解相思意——倒是应景得很。”
他话中有话，宋云祺瞪了他一眼，却见叶时婉己转身去看另一盏灯，背影纤细，似与灯火融在一处。
她随手取下一张谜筏，只见上面写着：“九霄星坠无声落，一点朱砂印玉堂。”
这下叶时婉也被难住了，对着手中谜筏苦思冥想。
叶清淮凑过来一看，眉头紧锁：“这又是什么讲究？”
叶时婉指尖微蜷，垂眸未语。
宋云祺却笑了起来：“这有何难？
论文采我或许不及你，但这等事物，我却比你在行。”
见两人都看向他，他略带得意地揭晓答案，“这是一种暗器……袖箭。”
老者再次点头：“三位皆猜中了，姑娘，请挑一盏灯吧。”
他指向悬挂着的几盏琉璃灯——一尾锦鲤、一对鸳鸯、一节墨竹，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灯。
叶时婉的目光在那盏兔子灯上停留片刻，想起前世她决意嫁入王府的前夜，他也曾捧着一盏亲手所制的兔子灯，在她院门外默立了整整一宿。
宋云祺顺着她的目光，温声道：“就要那盏兔子灯。”
“等等……”她有些犹豫，却还是拒绝，指着旁边那盏锦鲤，“我不要兔子灯，老人家，请给我那盏锦鲤灯。”
宋云祺有些意外地侧头看她，“你不是喜欢那盏小兔子吗？”
叶时婉望着那盏锦鲤，她记得曾听人说过，锦鲤寓意吉祥，能带来好运，承载愿望。
她心底有一个无比强烈的祈愿——祈求今生能挣脱前世的桎梏，改变那既定的、令人心碎的结局。
她顿了顿，对身旁的宋云祺解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听闻锦鲤……能佑人心想事成。”
宋云祺深邃的目光在她侧脸停留了片刻，似乎想从她细微的神情中读出些什么，他眼中的讶异渐渐化为一种更深沉的理解与包容，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对摊主温声道：“那便要这盏锦鲤灯吧。”
摊主笑呵呵地取下那盏栩栩如生的锦鲤灯，递了过来。
“好了，今日这灯也赏了，谜也猜了，接下来……”叶清淮展开折扇，对二人提议道，“该去游湖了。”
宋云祺皱眉，“这个时辰？”
“正是好时候。”
叶清淮挑眉，用扇骨遥遥一指，“今夜星夜湖放河灯，据说诚心祈愿者，能窥见未来祸福或者溯回前世，了却未竟之心愿。”
他眼尾扫过自家小妹，“小妹可有兴趣？”
溯回前世？
叶时婉心中一震，若是从前，她定嗤之以鼻，但亲身经历重生之事，她对此己是深信不疑。
她望着远处，彷佛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就在眼前，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好啊。”
叶时婉想去，宋云祺自然没意见，反正他今日就是专门来陪她的。
三人沿着堤岸向西行，宋云祺问叶清淮，“你何时信这鬼神之说？”
“这个嘛……”叶清淮轻笑一声，扇面突然翻转“自然是从上月听闻，城西王员外家那只会看卦解签、还专偷供果的肥猫开口说了人话之后。”
叶时婉袖中的手指蓦地一紧。
叶清淮看着她瞬间绷紧的神情，笑出声：“骗你的，瞧把你吓的。
不过是年年节庆都相似，总得寻些新由头热闹热闹。”
几人正好行至湖边杨柳树，宋云祺刻意落后半步，一手拂开面前的杨柳间隙低声道：“我看你今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可是累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若是身体不适，我们便不去放灯了，我先送你回府休息。”
叶时婉闻言，脚步微微一顿。
她侧过头，对上他写满担忧的眸子，唇角努力牵起一个让他安心的浅笑，“没有不适，只是方才想事情有些出神罢了。”
她目光越过他的肩头，望向不远处那被无数河灯点缀的湖面，“这游湖放灯挺有趣，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去看看。”
宋云祺仔细审视着她的神情，见她眼神清亮，语气也确实不似勉强，那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他微微颔首道：“好，既然你觉得有趣，那我们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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