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情困为工作所困

为的是让我和君衍熟悉彼此，不至于盲婚哑嫁。

那一日山路难行，君衍伸手要扶我。

但我的手还没来得及搭上他的手臂，我就被一直痴念他的将军府大小姐推下了山崖。

事后君衍和我说俞嘉禾是小孩脾气，只是一时不快失了分寸，让我不要同她计较。

1

其实俞嘉禾冲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动作很快，急吼吼的样子，我下意识地侧身避了一下。

所以那一下俞嘉禾没有撞到我，反倒是她自己差点没站稳摔下石阶。还是君衍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她才稳住了身形。

君衍那一拉，让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几乎是贴身站着，俞嘉禾的脸瞬间就红了。

缓过来后她气恼地看着我你刚刚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摔下去。

我想说就她那个速度，我若不躲，摔的就是我了。

但我刚开口还没说上两个字就被她推下了石阶。

俞嘉禾是突然出手，这一次我没有预料，猝不及防就摔了下去。

我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地伸手拉我，却也只抓破了我一截衣袖。

山路蜿蜒崎岖，尽管是青石铺路，但因着山势陡峭，我那一下摔得很重。

从三十几级石阶上滚下来，我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腿骨断裂的声音，以及头磕在石壁上的闷响。

晕过去的前一刻我看见俞嘉禾惊慌地叫着君衍哥哥，怎么办呀，她不会摔傻了吧?我不是故意的!谁叫她想摸你手来着?

君衍说了什么?

好像他只说了一个字，他说嗯

那语气清淡疏离一如往昔，没有一点焦急之色。

仿佛摔下石阶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他的未婚妻子。

那一瞬间，浑身的疼都抵不上心间的痛。

我再醒来时已经回到黎家了。

我的腿摔断了，额头上有一个又深又长的口子，浑身上下都是被碾压过一遍般的疼痛。

娘正急得掉眼泪。

她说君衍送了不少补品过来，说君衍歉疚到不行，一直在自责没有照看好我，以至于我一时大意摔了。

娘不是偏听偏信的人，她问我你身边的若绿和青丹说是俞将军家的姑娘推的你，君世子说没那回事，你和娘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着阿娘的话，我愣神了一阵，我想不通君衍为何要说谎。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形，山路蜿蜒盘旋，我记得我们在那里的时候，我无意中看见武安侯世子在我们斜上方站着看热闹。

当日的事情确实和若绿青丹说的一致，但君衍看是要维护俞嘉禾。

娘，能否请爹爹去请武安侯世子作证，有了他作证，事情兴许会明朗一些。

2

我昏迷醒来的第二天，君衍就上门看我了。

他云淡风轻，仿佛天地风云变色他都岿然不动。

唯有在提起俞嘉禾的时候，眼底浮现出一抹温情。

他说嘉禾不是有意推你，那时她行迹匆忙差点摔下山。惊惶之下没站稳，一时不察误推了你，她也吓坏了。

她还是个小姑娘，知道自己无意中闯了祸也吓到了，日夜寝食难安。你就莫要同她计较了

我心里原本因为他来看我的那点喜悦，被他的话击得灰飞烟灭。

我看着眼前的人，满心的疑惑。

我想问若真的愧疚，俞嘉禾为何不上门来道歉?

他说俞嘉禾是个小姑娘，可是他忘了他嘴里的小姑娘比我还要大上半岁。

我说君世子，我以为你是来探病的。

可是他进门坐在屏风后，只字未提及我的伤势，半句没问我是否疼痛。

他进来的第一件事，是给推我的那人求情。

屏风后的人愣住了，半晌才略显尴尬地问我予夙，你好些了吗?可还疼?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腿骨断了，御医午后来给我正骨，往后我一朝不慎将会不良于行。我额上的疤又大又丑，往后约摸是要留印了。还有我的手臂、背、身子，没有一处不疼。

君世子，我昨夜里疼得一整夜没有睡着

君衍沉默了一会儿道抱歉，是我疏忽了，往后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样的补偿才对得起我这满身的伤痛呢?

君世子，你算俞嘉禾的什么人，她犯了错需要你来帮她求谅解?需要你来帮忙补偿?

予夙，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嘉禾她已然知错，你拧着不放未免太过心胸狭隘了。

瞧，这身伤没落在他身上，他就是这般云淡风轻，甚至还能责怪我不能大度一些原谅肇事之人。

你好好养伤吧，多思损身，还是莫要斤斤计较了。

君衍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维护俞嘉禾了。

好在从摔下来的那一刻我就看出端倪，没有再指望他。

3

我父亲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手握实权，我黎家并不见得就比他君家弱。

父亲出面，去请了武安侯帮忙。

我父亲这人最重风骨，这次为了我的事情，难得地折了一次腰，武安侯世子答应帮忙作证。

有了证人，事情就好办了很多。父亲在朝堂上弹劾俞将军教女无方，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伤人。

父亲不提君衍，只咬死了俞嘉禾，盯着俞家弹劾。

有了人证，皇上当庭就把俞将军训斥了一顿，罚他一年俸禄，闭门思过三个月。

而行凶的俞嘉禾因为有俞将军的求情，被罚了十大板，宫中主管太监领着人上门施刑。

听说俞嘉禾被打得哭得不行。

而同行的君衍因为包庇俞嘉禾隐瞒实情，也落了个没脸。

他多年来君子如玉、明公正义的形象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4

俞嘉禾被罚的第二天，君衍就上了门，脸色阴沉得仿佛随时能掀起狂风暴雨。

这是他在我受伤后第二次上门，第一次是求情，这一次看样子是要兴师问罪。

毕竟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抑制不住了，这还是我认识他多年来第一次看见他情绪外露的样子。

可惜，不是因为我。

黎予夙，你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你知不知道那十大板下去她有多疼?

不知道，但我想来应该是没有我疼的。

君衍愣了一下冥顽不灵!你起来，跟我去给她道歉。

我身边的青丹气得奉茶的手都端不住茶杯，我也满心的怒火，忍不住想要抄起手边的东西朝他砸过去。

我平复了一阵，开口: 君世子，其实有一事不明，一直想要请你解惑。

君衍没有说话，想来他这个时候是没有闲心给我解惑的。

但我等不到他答话，也把问题问出了口。

俞嘉禾痴念你，不说满京皆知，却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她俞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你若心里有她，直接缔结良缘不是皆大欢喜?

我和君衍订婚是君家上门提的，安定侯夫妇说是君衍求到父母跟前，安定侯夫人特意请了中人上门提亲。

亲事定下前我问过君衍，俞家大小姐痴念他，他真的不为所动吗?

那时他说我对她绝无男女之情。

他说黎姑娘，我想要娶的妻，只是你

这几天我卧床养伤，把那些事反反复复地在心里琢磨。

这才反应过来，君衍从未说过对我有情，他只说想娶我为妻。

娶妻可以是图我的家世，可以是图我的容貌性情，或许是我身上某一样长处。

不一定就是对我有情。

君衍蹙着眉我待嘉禾只是兄妹之谊

挺好笑的，所以我很给面子地轻笑出声。

你大概不知，我和你嫡亲的妹妹是至交好友。

她总是会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她和我们说她的哥哥看似温和，实则最是严厉。平日里她犯了错，打手心、罚跪、抄书、饿肚子，该怎么就怎么样谁求情也没有用。

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你尚且如此，一个旁人家的姑娘你倒是怜香惜玉得厉害。

她推我伤到如此地步，你对她半句责问也没有，只是心疼她被吓到了。君衍，你自己说这正常吗?

隔着屏风我看见君衍的身形晃了一下。

他艰难开口嘉禾她非是故意!

她是，君衍，当时你就在我身侧，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故意的。她先是假装着急跑下来不小心撞了我，我躲开了。

所以，她直接伸手推我。因为你拉她那一下，她察觉到了你是维护她的，所以她出了手。君衍，是你的包庇给了她底气。

他执意要维护俞嘉禾，我偏要扯开那层遮羞布。

予夙，你摔到了头惊惶不已以致记忆出现了混乱。

予夙，宫中降下刑罚，小姑娘被打，可怜得厉害。你和我一起上门给她道个歉吧

我心里一沉，如今看来君衍是真的半点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君世子，我的断腿刚刚接上不满三日，要好好休息，出不了门。

看他还要说什么，我扬声让若绿和青丹送客出了门。

他只得走了。

5

我萌生了和君衍退婚的想法，并告知了父母。

父亲叹着气摇头。

当日为父当朝弹劾俞朝安，在陛下面前说了你和君世子订婚一事，事后他还称赞咱们两家是天作之合。

我有些泄气。

我和君衍的婚事落入了陛下耳中，还得了他金口玉言的称赞，要是一转头就退了婚，难免让帝王脸上不好看。

我有些烦，婚事短时间内退不了，只能先拖着了。

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君衍连着半个月没再上过门。

若绿着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和我说君衍日日往将军府去照看俞嘉禾的伤势。

外面的人都长了眼，瞧着也是议论纷纷。

我娘气得厉害，纵然我不在意君衍了，他也不该这么下我的脸面。

她转头就给安定侯夫人递了帖子邀她喝茶，一番绵里藏针的责问，直问得安定侯夫人脸上挂不住。

想是回去挨了训斥，第二日君衍就又沉着脸踏进了我的院子。

我大概能理解一点君衍的心情，我自幼便听君熹说她的哥哥沉稳有礼，是世家典范，从未被长辈问责过。

如今虽是他自己品性不端，但他不会承认，只会怪到我的身上。

果然他刚刚坐定，第一句话就是嘉禾因你受了刑罚，苦痛难当，我去照顾一二，你连这也要计较吗?你怎的这般狭隘。

首先，俞嘉禾受刑罚是她自己品行不端，此事是皇上亲自处置的，你是在质疑今上吗?

第二，她俞家是没人了，得要你日日照料离不得身，你可知外头都传成什么样了?

我拉陛下做筏子，君衍无可辩驳。

只是强硬道世家夫人皆大度雍容，你这般伶牙俐齿，逞口舌之利，怎么担得起我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

外人一点风言风语就拈酸吃醋，未免太过愚钝了些。

若不是有婚约在身，如今不好撕破了脸，真不想放他进门。他说的话一字一句让人心头堵得慌。

君世子，世上之人都不是傻子。

君衍噎了一下，转而对我说起另一件事。

我会纳嘉禾为妾。

我想这大概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我被他那话惊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屏风外的人，像是想要透过朦胧的屏风，透过他那一身清逸的皮肉看到骨子里。

你疯了?

你不必如此惊诧，嘉禾痴恋我已久，又遭了无妄之灾损了声名，我要对她负责。一个妾室而已，予夙，你容得下她，往后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他说俞嘉禾是遭了无妄之灾，那我这算什么?算我活该，算我命大吗?

我只觉得荒唐又好笑: 你不是说对她是兄妹之情?君衍，纳她为妾，和她行夫妻情事，你下得去手?

君衍脸色剧变。

你怎这般不知廉耻?简直不知所谓

他斥责了我一句就匆匆走了，留我一人半晌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