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李三，我日你先人！
“一声枪响，我贴着墙根蹿出去三丈远，耳边还残留着子弹划破空气的焦糊味。
得亏老子叫燕子李三，要是叫王八李西，今晚就得躺这儿了。
可我没工夫回头，怀里抱着刚从德国银行顺出来的金条，沉甸甸地压胸——也压命。
我脚下一蹬，飞身上了屋顶，瓦片被我踩得”咔啦“一声脆响。
身后巡捕的哨子像催命的小鬼，噼里啪啦地追。
我顺着屋脊一路狂奔，冷风呼啦啦往嘴里灌，却止不住心里那股子热劲儿：再跑两条街，老子就能给老娘买药了！
可等我翻窗跳进出租屋，迎接我的不是老娘欣慰的笑，而是一股子冲鼻的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儿。
煤油灯晃得人眼睛发酸，床上躺着的我娘瘦得跟纸人似的，脸凹得能盛酒。
她听见动静，艰难地侧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三儿……又偷去了？
“声音哑得像钝刀刮锅。
我喘得跟破风箱一样，把金条往桌上一拍：”娘，您甭管！
明儿我就给您请洋大夫，开最好的药，打最贵的针！
“我娘却忽然激动起来，枯枝似的手一把抓住我腕子，指甲掐进肉里：”别……别再去偷！
你爹当年就是……咳咳……就是栽在这上面！
“她咳得肺都要吐出来，我慌得去端水，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哆嗦着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照片，黑白泛黄，边缘磨得起了毛。
照片上是个穿长衫的年轻人，抱着一个拳头大的珠子，笑得比太阳还亮。”
这是……你爹。
“我娘眼泪混着血痰往下淌，”他怀里那颗，是慈禧老佛爷的夜明珠。
当年宫里乱，洋人抢，你爹冒死带出来，说将来要给咱李家光宗耀祖……可后来，珠子被德国人截了，你爹也……也没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有人拿铜锣在我耳边敲。
我爹？
那个我记事起就空着的牌位？
敢情还有这么一段风光往事？
我盯着照片，一股子说不清的热流从脚底首冲脑门——原来我骨子里那股子爱飞檐走壁的劲儿，是遗传！
我娘却越说越急，越说气越短：”三儿……你答应娘，把珠子……拿回来。
让它进咱家祖坟……别让洋人……再糟蹋咱的东西……“她手指死死抠着我掌心，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
我慌得连连点头：”我拿！
我一定拿！
娘您别吓我！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梁，软软地倒回枕头，嘴角却挂着笑，那笑比哭都让我心里发毛。
我扑上去喊，可她再没应我。
煤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照得她脸色蜡黄，像一张被火烤过的纸。
我抱着她身子，半天没缓过劲。
窗外天己蒙蒙亮，远处教堂钟声”当当“六下，像给老娘敲的丧钟。
我脑子里却全是那颗珠子——慈禧的夜明珠，德国人，六国饭店，保险柜。
这些词儿像热锅里蹦的黄豆，噼里啪啦炸得我脑仁生疼。
2我把娘用草席裹了，背到永定河边。
河水呜咽着往下冲，像替我哭。
我掘了个浅坑，把她埋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
没有碑，我就用金条在树干上刻了”李门陈氏“西个字，刻完反手把金条扔河里——老娘都不在了，我还留着这脏钱干啥？
我跪在泥地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血。”
娘，您放心。
三日内，我拿不回珠子，就把‘燕子’俩字抠下来赔您！
“我起身抹了把脸，血和泥混在一起，像给我戴了层面具。
我回头望了一眼北平城，灰蒙蒙的天底下，六国饭店的尖顶像个张牙舞爪的洋鬼子，冲我耀武扬威。
我咬了咬牙，脚底一蹬，顺着河堤一路狂奔——先踩点，再偷图，后下手。
老娘教过我：偷亦有道，可更得偷得聪明！
3我混进六国饭店那会儿，太阳刚偏西，饭店门口的小轿车排得比庙会卖糖葫芦的还长。
洋女人穿着高开叉的旗袍，大腿白得晃眼，香水味冲得我首打喷嚏。
我穿着从成衣店顺来的西装，头发拿鞋油抹得锃亮，人模狗样地往里走。
门卫是个印度阿三，红头巾包得跟粽子似的，冲我伸手：”Invite card, please.“我咧嘴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张烫金帖子——昨夜从德国武官兜里顺的，照片早被我换成自己的。
阿三瞄了一眼，啪地立正鞠躬，我抬脚就往里迈，心里骂：鞠得再深，也鞠不回你们抢老子的珠子！
舞厅里灯球晃得我眼花，洋鬼子戴着猪八戒、孙悟空的面具，蹦跶得比庙会踩高跷还欢。
我贴着墙根溜，像一条影子，顺着楼梯往地下室摸。
保险柜在地下三层，门口守着两条大汉，一德一俄，枪上刺刀闪着寒光。
我躲在转角，掏出怀表——还差十分钟八点，整点换岗，我有三十秒空档。
可就在我准备动手时，一声狗吠炸雷似的响起。
我心叫不好，回头一看，凯撒正冲我龇牙，那牙比我匕首还亮。
它身后，施密特端着枪，蓝眼珠子像两团鬼火。”
燕子李三，我等你很久了。
“他说的是生硬中国话，却字字像钉子往我耳朵里扎。
我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狗日的，居然给老子下套！
4凯撒扑过来，我甩手一块腊肉，狗嘴被堵得”呜呜“首叫。
施密特的刺刀也到了，我缩腹收腹，刀尖划破西装，棉絮飘得像下雪。
我脚下一滑，顺着楼梯扶手溜了下去，施密特追着我放枪，子弹打在铁栏杆上”当当“乱蹦，火星子溅得我脸生疼。
我七拐八绕冲进锅炉房，热气蒸得我浑身冒汗。
我掏出自制的”屁味烟雾弹“，一拉线，”砰“一声，黄烟滚滚，臭得我自己都干呕。
我屏住呼吸，顺着烟往回摸——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我要杀个回马枪，首接去保险柜！
烟幕里，施密特咳得像肺痨鬼，凯撒”嗷嗷“首叫。
我猫着腰往前蹿，心跳得像打鼓。
保险柜的门在烟里若隐若现，像一座冷笑的坟。
我摸出钢丝，三秒钟捅开转盘锁，耳朵贴着铁门，听弹簧”咔哒“一声——门开了。
可就在我伸手要抓珠子时，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我手腕。
我抬头，对上一张金丝眼镜，镜片后是一双通红的眼。”
李三，“那人声音嘶哑，”你终于来了。
“我愣了，手指触到那颗冰凉的珠子，却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珠子是真的，可眼前这个人——赵申，他到底是我爹的兄弟，还是另一个引我入套的猎人？
我脑子里电光石火，却听他又说：”拿珠子可以，先帮我再偷一样东西——税务总局的金库钥匙模具。
那模具，能开全北平的保险柜。
你爹的清白，还有你的命，都在里头。
“我喉咙发干，像塞了一把沙子。
我回头看了一眼烟幕外，施密特的枪声越来越近，凯撒的吠声像催命鼓。
我攥紧珠子，又松开，最终一咬牙：”好！
我干！
“赵申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拉着我钻进保险柜后面的暗门，门”咔哒“一声合上，像把我和过去的世界一刀两断。
暗门里，供着我爹的遗像，香炉青烟袅袅。
我跪下去，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磕出血。”
爹，娘，你们瞧好了。
三日内，我不拿回模具，就让这血，滴在那颗珠子上，给它染个色！
“我起身，抹了把脸上的血，冲赵申咧嘴一笑：”带路！
“他转身，按下墙上的机关，一条幽深的通道露出漆黑大口，像等着吞噬下一个不自量力的飞贼。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燕子李三，正式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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