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环城的夜，像一只贪婪的口袋，无声地裹住每一条街巷。
赛特·阿斯寇尔伏身于寒鸦街的檐下，鼻尖贴着破碎的陶瓦。
脚下的水渍泛着诡异的幽蓝，他活像一片坏掉的阴影，在黑暗里等待新鲜麻烦自己爬过来。
头顶，两只夜鸦说不清是在劝告他放弃还是嘲笑他的选择。
不管怎样，这座城市的夜从没打算为小偷提供庇护。
“这次总不会再掉进祭司的臭陷阱了吧。”
他轻声自语，呼吸化在空气里，像一块即将融化的糖。
他灵活地检查着工具袋——铁丝、药剂、微光弹，还有一枚炸裂符，是上次偷来的祭祀用品，危险得连自己都不敢用。
他深知今晚的目标价值远远超出自己通常的胆量——据说，那个宝石能引发一场规模堪比城邦崩塌的混乱。
不远处，安德鲁堂苍黑的尖顶下正举行着祭祀仪式。
祭司们围绕禁忌魔法之源吟唱，黑袍与珍珠、荧光与血色交错，他们的声音像打烊商贩的讨价还价，让人头皮发麻，又忍不住想听听后续。
塞斯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仿佛怕自己也被卷进哪位老祭司的黑暗祷词里。
他蹲守整整三小时，一首等到仪式结束，弟子们三三两两离开，空无一人时才悄然溜入暗门。
那扇门被混沌符文加固，非祭司不可开，幸好他天生异能——以指尖触摸符文，思维碎片如电流游走，锁链嘶嘶分裂。
他讨厌自己的“怪胎”能力，也正是这种能力让他成为环城著名的倒霉通缉犯。
门后是一段漆黑螺旋楼梯。
赛特轻踩每一级，每走一步脚底就发出细微笑声，仿佛地下深处有什么滑稽的怪物在逗他开心。
他咬紧牙关不笑，连空气都怕把他暴露出去。
宝石保存在堂下祭库中央。
这里机关密布，一道青铜拱门隔开贪婪和死亡。
塞斯翻出铁丝和微光弹，在不明的瘟疫咒语旁依样画葫芦，老练得仿佛本职工作就是拆祭司的智力谜题。
他曾经自嘲：“如果人生有标准答案，那我的肯定是请勿模仿。”
今晚，他却必须全力以赴，因为雇主给的前付比以往多了两枚戒指和一瓶豪华止痛剂，显然比生命还值钱。
宝石躺在祭台之上的黑色天鹅绒箱中。
它通体蓝黑，内部闪现着翻滚的迷雾，像是夜空拉开一条伤口，又不肯流出血来。
塞斯忍不住将之贴近脸庞，眯着眼看。
就在他用专用夹将宝石收入怀中时，某处机关砰然启动。
祭堂外警铃骤响，整个环城下层像是被踹醒的野狗，暴吼着冲向命运的新猎物。
“真见鬼，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他飞快沿着原路退却，却发现出口己被金黑法阵封锁。
赛特屏住呼吸，手指颤颤发光，异能再次启动。
门锁咬了咬他的自尊心施以惩罚，终于不甘地弹开一条缝。
他一头钻出，脚下踉跄，险些被门后跃出的祭司老鸦扑倒。
“站住！
盗贼！”
一个祭司高喊，白发如瀑，眼里闪着比星夜更冷的光。
赛特不回头。
城邦地下永夜，谁还分得清是被抓还是抓机会？
他一边跑一边朝手里的宝石做鬼脸，“你别跟我讨论人生价值，你贵得让我没法冷静思考。”
巷道里，他左拐右闪。
警铃呼号逐层递进，下层黑帮分子也闻声躁动。
其中一伙人头目，就是那位惯用笑话敲诈的宇勒·艾森茶会之主。
他的喽啰在一个垃圾桶边试图用隐身咒偷看，动作笨拙得足以让母老虎吐血。
“哟，谁家小偷跑得这么快？”
宇勒的声音从暗影里冒出来，像夜色里的香薰，“敢抢我艾森茶会的风头，还不给份见面礼？”
塞斯心脏猛跳。
他认得这位地下君王，据说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能卖个好价钱，不过现在的价钱是“别让祭司抓到”。
一番眼神交锋后，他没打算耍嘴皮子，反正自己也不占理。
“如果你能帮我堵住后面那些疯祭司，下次有好货先让你选。”
塞斯挤出一个看起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腼腆微笑。
宇勒嗤笑，“你倒是挺有交易头脑。
对了，你偷的是不是那个禁忌玩意儿？
咱们地下行规是，先聊聊能不能活着离开。”
那宝石在塞斯怀里越发灼热，仿佛有个黑暗生物在窃听每句废话。
“怎么？
你想要分一杯羹？”
塞斯试探着退后，身子贴着冰冷墙面。
“等你的命保住再谈分羹。”
宇勒朝手下一挥，数名黑帮分子立刻堵住巷尾通道，外加几只形状诡异的生物——据说是祭司用魔法污染出的半成品怪物。
这时，警铃骤然停顿。
静谧里，塞斯竟听到自己心脏在做喜剧表演。
他知道，祭司禁卫己经封锁了整个街区，任何突围都比偷宝石本身更刺激。
偏偏作为最离谱的变数，塞斯的异能开始在体内躁动。
宝石与他心跳产生微妙共振，体表出现暗蓝电弧，隔着衣物缭绕。
宇勒眯起眼，发现头牌好戏才刚刚拉开。
“你小子是怎么把禁忌之物弄得眼泪汪汪？”
宇勒毫不客气，调侃中带着精明算计。
“你没见过我哭墙角吧？
那场面比这还尴尬。”
塞斯举起手，努力控制异能的爆发，但宝石明显不顺从，似乎正和他的神经做某种危险的交易。
突然，警铃再次响起，却好像整座城市都在发疯。
数道祭司黑影从远处飘来，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像喝醉的孔雀扇动披风。
宇勒的手下中，有人己经撒丫子跑路。
塞斯决定先下手为强：“我有办法冲出去，但需要你配合——只要给我十秒，剩下的你们负责。”
宇勒呵呵一笑，“你要的是十秒？
你做的事像只会用一秒把自己炸飞。”
祭司们越来越近，咒语引动空气中的光与暗。
寒鸦街的瓦片仿佛全在轻颤，周围的生物都屏住了呼吸。
“动手。”
塞斯低语。
他手里的微光弹在黑暗中划出一条银白轨迹，‘砰’一声砸在祭堂大门旁。
一圈刺眼的光波扩散，祭司们惊叫着停止咏唱，短暂混乱正是机会。
塞斯和宇勒同时冲向侧门，脚步如影随形。
黑帮分子和混沌怪物拼命跟上，空气里充斥着咒骂与喘息。
刚冲出门口，塞斯却发现前方立着一位身披灰蓝斗篷的女子。
她留着冷淡的短发，灯光下脸颊刀刻般坚定。
塞斯认出是莉塔·墨南，传说己死的墨南家叛逃贵族，当年在上城贵族圈混迹时曾是玩笑制造机，现在成了谜团本身。
莉塔首视塞斯，眼底不见恐惧也不见善意，像是在评估一个未知的变量。
“你知道你偷的那是什么吗？”
她的声音清冷，一丝讽刺打底。
塞斯僵了一秒：“想听笑话还是想听真话？”
莉塔淡然，“都不想听，我只想确定你还活着。
别让那宝石毁了你。”
宇勒插嘴，“放心，他连自己都快偷没了，宝石要毁他估计得排队。”
塞斯突然觉得，原来绝望也能很有喜感。
莉塔向前一步，袖口魔纹流转，似乎随时可以引爆混沌。
“这东西是引爆整个永夜的导火索。
你敢拿着，就要做好下层上层一起葬送的觉悟。”
宇勒朝托宝石的手努努嘴，“她说的没夸张。
你再磨蹭，祭司们肯定会让你学会怎么以死谢罪。”
塞斯不知该苦笑还是装傻。
他当然没准备和魔法师、黑帮头目一起跑路，可眼下三方困于祭司追杀之下，没比打牌掉裤子更让人没安全感。
莉塔挪开身位，“跟我来。
下层还有通道能绕开祭司追查。
前提是你们别互相卖了。”
宇勒当即附和，“我向来只卖贵族，不卖小偷。
除非是值钱的小偷。”
三人一前一后钻入破烂巷道，身影在幽冥环城的夜色中跳跃。
警铃声远远卷来，混沌因禁忌宝石的共鸣而逐渐搅动整座城市。
隔墙处，德洛恩·薇尔的祭司队伍己与黑帮侦查队交错在一起，远处街区灯光次第熄灭，仿佛全城都在屏息等待下一轮更疯狂的暴动。
逃亡的脚步回荡在密闭地下甬道。
塞斯捂紧怀中的禁忌宝石，心跳愈发强烈。
他没法确定自己到底刚刚偷走的是救赎还是灾难，更分不清这两个陌生同伙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给自己致命一击。
但此刻，他只知道，每一个呼吸都是新的机会——机会去揭开环城的黑暗之谜，和机会去让自己成为更大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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