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圣德堡教堂顶楼古老的壁钟在正午时分发出沉闷的响声,随着教堂大门的打开,姜菀身着一袭简单的白丝绸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过红毯。
透过头纱,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嗡嗡传来……“......被拐走的那个......漂亮是漂亮,可惜徐家那纨绔……”徐时越看着这个“既定”的新娘,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只有被传统枷锁束缚的厌烦。
“两位新人,请宣誓”。
牧师捧着圣经。
姜菀将手按在微凉的封面上,“我姜菀,愿意嫁给徐时越为妻,无论贫穷富有……嗡嗡嗡—,”誓言被一阵刺耳的震动声粗暴打断。
徐时越眉头紧锁,一把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另一只手烦躁地拽松了早己让他窒息的领结。
“怎么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他对着电话那头低吼,随即挂断。
他目光扫过姜菀,像看一件碍事的家具,随手将扯下的领结扔进了目瞪口呆的牧师怀里。
“急事,你自己先进行。”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满堂宾客和一场沦为闹剧的婚礼。
全场死寂,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姜菀身上,她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牧师怀中那团被遗弃的、皱巴巴的丝绸领结,然后,缓缓地撩起了头纱,露出那张惊为天人却毫无波澜的脸,她的动作优雅而连贯,仿佛演练过无数遍,她伸出白皙的手,从精致的丝绒戒枕上,拈起那枚象征“永恒”的钻戒,在所有人注视下,稳稳地,为自己戴在了无名指上,钻石的光芒可以刺痛任何人的眼,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冰原。
这一套操作下来,牧师才缓过来,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新婚夫妻,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丝毫对新婚的喜悦之情,女生木讷的像机器人在完成流水作业,而男生忙的像赶剧场的跑龙套演员。
……姜父胸口一股浊气猛地窜起,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
他眼看着徐时越那个混小子把自己的宝贝女儿像件多余的行李似得晾在一边,这个画面扎得他眼睛生疼。
“你—”他刚吐出一个字,胳膊便被一股温柔却又坚定的力量握住。
是姜母。
姜父不解又恼怒地回头,却撞上妻子沉静如水的目光。
姜母极轻地对他摇了摇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姜菀。
她的目光里没有纵容,只有一种更深沉、更心痛的了然。
只见姜母抬起手,将一根食指轻轻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接着,她并未放下手,而是将那只手缓缓覆在姜父因紧握拳头而青筋暴起的手臂上,温柔的拍了两下。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无非是传递着两层意思:第一, 别出声,吓着女儿第二, 我懂你的愤怒,我也心疼,但请先冷静姜父顺着妻子的目光再次望向女儿。
姜菀正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自己戴上的戒指,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和安静。
那种易碎感,瞬间浇熄了姜父一大半的火气,只剩下无边的心疼。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反手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像是一座即将喷发却又被强行按住的火山,最终只是别开了脸,不忍再看。
……姜家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一支凤头拐杖顿在身前,她的手因极力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
她那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也仿佛透着寒光。
客厅里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佣人们早己屏息凝神地退到了门外。
“反了!
真是反了!”
老太太的声音不像嘶吼,而是像冰凌子一样,又冷又利地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我姜家的孙女,明媒正娶过去的正房太太,在大婚当天,被姑爷就这么……就这么晾在了台上!”
她手中的佛珠被攥得死紧,“自己给自己戴戒指?
我们姜家的脸面,几时轮到要受这种折辱 !”
她越说越气,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下都敲在人心尖上。
“袅袅呢?
让她马上过来!”
老太太锐利的目光扫向姜菀的父母,“你们为人父母,明知她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她嫁出去,看着她如此被人作贱,连声都不敢吭吗?”
姜父脸色铁青,想要辩解,却被姜母一个哀求的眼神按住。
这时,姜菀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白衣,脸色苍白,但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株风雨中孤零零的竹子。
“奶奶。”
她走到客厅中央,轻声唤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老太太看着她这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更是痛的不行,一把把她揽进怀里:“袅袅,乖孙女,那徐家小子如此混账,这婚,不能结了!
你这就去把东西收拾了,跟我回家!
这婚,必须退!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看向姜菀,等待她的反应——是委屈的哭泣,还是终于被激起的愤怒?
然而,姜菀只是缓缓地抬起眼,看着盛怒的奶奶,嘴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极苦涩的弧度。
“奶奶,”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清醒。
“退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关心她的亲人,最终落回奶奶脸上。
“退婚之后呢?
还会有张家、王家、李家….最后不都是这样嘛?”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所有人的关切。
老太太愣住了,她看着孙女那双空洞又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关心都堵在了喉咙里。
姜菀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声音恢复了之前的麻木:“孙女的婚事,是家族定的。
是好是坏,我都会受着。
奶奶不要再为我动气了。”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的表情,转身,一步步地、安静地离开了客厅,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难以言喻的尴尬。
老太太看着孙女的背影,刚刚满腔的怒火,竟生生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震惊、心疼,以及一丝无力感——所取代。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似柔顺的孙女,骨子里是何等的决绝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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