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期而遇的避雨所初夏的天空像块浸了蓝墨的羊脂玉,澄澈透亮,能映出云絮的柔软。
几缕云丝懒洋洋地飘着,像被太阳晒得打盹的棉絮,连舒展的力气都没有。
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树——新叶的嫩绿、老枝的深绿揉成流动的翡翠——在林间小路上织出晃悠悠的光斑。
风一吹,光点跟着打转,像谁打翻了装碎星子的匣子,撒了一地。
林间小路上,西村悟倒退着走,胳膊张得快有一米宽,差点撞到身后的松树。
他脸上带着“我才不信”的促狭笑,眼里满是捉弄人的光:“所以说,那只乌鸦真有这么大?”
“西村,你上礼拜还说那是老鹰,怎么记性这么差?”
北本笃史无奈地瞥了眼西村,又问身旁的夏目贵志,“夏目,你确定没看错?”
夏目贵志突然停下脚步,像从回忆里被拉了出来。
他肩上的帆布书包轻轻动了下,传出一声细弱的“唔”——是书包里猫咪老师在打盹。
夏目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按了按书包,像安抚闹脾气的小猫,带着歉意笑了笑:“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悄悄看向路旁的树丛:里面藏着只裹着淡绿光晕的小妖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
夏目心里清楚,有些事像埋在土里的萤石,只能在夜里发光,没法跟普通人说清楚。
走在夏目身边的田沼要,注意到了他那瞬间的恍惚。
作为寺庙住持的儿子,田沼虽看不见妖怪,却能摸到一种特别的气息——软乎乎的,还带点凉,像清晨没散的露水。
他怕惊扰了什么,轻轻转移话题:“对了,前面的展望台能看到整个小镇,要不要去那儿歇会儿?”
“好啊!”
西村立刻被新话题吸引,转身蹦着往前跑,运动鞋踩在落叶上“沙沙”响,“我带了我妈做的饭团,里面裹了腌梅子,酸得很!”
“你刚才还说忘带了,现在倒炫耀起来了。”
北本跟在后面摇头,嘴角却藏着笑。
“我是想骗你们,好自己吃!”
西村笑得没心没肺,声音撞在树干上弹回来,惊得树上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走,“可惜良心不安,总不能让你们看着我吃吧,哈哈哈!”
少年们的笑声像撒了把糖,在林间散开。
夏目看着朋友们的背影——西村像只快活的兔子蹦蹦跳跳,北本稳稳地跟在后面——嘴角也慢慢弯起来。
这样的日常,曾是他连梦都不敢做的奢望:能跟同龄人一起爬山、说笑,不用把“能看见妖怪”的秘密压在心底,不用怕被人说“奇怪”,不用在别人的目光里缩成一团。
可这份热闹太珍贵,他总怕下一秒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这时,书包又动了下,动静比刚才大,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兽。
一个含糊的抱怨传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吵死了……这些人类小孩,比知了还闹。”
夏目赶紧咳了两声,把声音盖过去,像怕被人发现藏在口袋里的糖。
他轻轻拍了拍书包,指尖能摸到里面圆滚滚的轮廓,暗自让猫咪老师安分点——早上猫咪老师非要跟着来,说要“盯着你别把友人帐弄丢”,结果刚出门就钻进书包睡大觉,把重量全压在他肩上,像块会喘气的小石子。
“夏目,没事吧?
是不是累了?”
田沼凑过来,声音里满是关心,像递来一杯温凉的水。
“没事没事,”夏目连忙摆手,指尖还留着书包布料的触感,“就是有点渴了。”
北本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他,瓶身还带着凉意:“给,我多带了一瓶,还凉着呢。”
夏目道了谢,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凉水滑过喉咙,像流过一条小溪,压下了初夏的燥热。
他瞥见田沼望着远处的山,眉头轻轻皱着,像在琢磨一块看不懂的石头——远处的山裹着层淡青色的雾,像蒙了层薄纱。
“怎么了,田沼?”
夏目问。
“没什么,”田沼收回目光,语气有点不确定,“就是觉得……今天的山太静了,静得像在憋气。”
夏目一愣,才发现周围真的没声音了——刚才还叽叽喳喳的鸟叫、嗡嗡的虫鸣,不知什么时候全没了,像被人按了静音键。
林间静得奇怪,连风都停了,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妖气,也不是危险,倒像有人在暗处憋着气等什么,像藏在门后的孩子,既想给人惊喜,又有点忐忑。
“你们快点啊!
展望台就在前面,再慢饭团就凉了!”
西村在前面喊,声音像飘在风里的风筝线。
西人加快脚步,很快登上了木质的展望台。
脚下的木板“吱呀”响,像在跟他们打招呼。
一踏上展望台,视野突然开阔——整个小镇铺在脚下,白墙黑瓦挤在一起,像撒了把黑白棋子;远处的山裹着层薄雾,像宣纸上晕开的墨,淡得快融进天里。
“哇!
好漂亮!”
西村扒着栏杆,眼睛亮得像星星,指着远处的屋顶,“我能看见我家!
还有学校的操场,那棵大樟树也能看见!”
北本掏出手机拍照,屏幕的光映在脸上:“这个角度真好,早知道早点来了,拍出来肯定好看。”
夏目靠在栏杆上,风拂过脸颊,带着草木的清香,像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从这里往下看,小镇安安静静的,那些藏在巷弄、树丛里的妖怪——躲在老屋檐下的、趴在草叶上的——也在好好过日子,跟人类共享这片土地。
这种平衡像搭在指尖的积木,很脆弱,却是夏目想拼尽全力守护的,像守护一个珍贵的梦。
突然,书包里的猫咪老师不安分地扭起来,像察觉到了什么。
夏目正觉得奇怪,一滴冰凉的水落在他鼻尖上,像谁不小心撒了滴露水。
他抬头一看,心沉了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大片乌云从山后涌来,像打翻的墨汁,顺着天空慢慢晕开,瞬间遮住了蓝天,连刚才的云丝都不见了。
“不是吧?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有雨啊!”
西村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惊讶,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我还以为今天是大晴天呢!”
雨点紧跟着落下来,打在展望台的顶棚上,“噼里啪啦”响得厉害,像谁在上面撒了把豆子。
没一会儿,细弱的雨丝变成了瓢泼大雨,密密麻麻的雨线把山和树裹进白茫茫的雨幕里,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剩一片模糊的绿。
“怎么办?
我们没带伞!”
北本擦着脸上的雨水,懊恼地说,头发被雨打湿,贴在额头上。
田沼皱着眉,目光在雨幕里扫来扫去:“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得找个地方躲躲,再淋下去该感冒了。”
西人挤在展望台的角落,可风雨还是钻进来,像调皮的孩子,把裤脚、鞋袜打湿,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
夏目把书包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生怕里面的猫咪老师被淋到——虽说那只胖猫大概率还在睡,根本不知道外面下雨,说不定还在梦里啃小鱼干。
“这样不行,”西村抹了把脸,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得找个靠谱的地方避雨,再这么淋着,我们都要变成落汤鸡了!”
可这半山腰上,除了树就是路,哪儿有能避雨的地方?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凉得夏目打了个寒颤,心里开始慌——要是一首困在这儿,塔子阿姨该担心了,她早上还叮嘱他早点回去,要做他爱吃的炸猪排。
“那边!
你们看那是什么?”
田沼突然指向林间,声音里带着惊喜,像发现了藏在草丛里的蘑菇。
透过雨幕和树影,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立在树林里,像幅没画完的画。
那既不是民宅,也不是小卖部,在山里出现这样的建筑,很奇怪,像谁把城里的房子搬来了。
“好像是栋老房子?
要去看看吗?
总比在这儿淋着强。”
北本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眼睛上蒙了层水汽。
总比在雨里淋着强。
西人没多犹豫,冒着雨往那栋建筑跑,雨水打在身上,凉得人发抖,可脚步没停。
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那是栋西式老房子,有拱形的门窗,像睁着的眼睛;墙皮掉了些,露出里面的木头,像老人脸上的皱纹;门口挂着块晃悠悠的招牌,字快看不清了,在雨里轻轻晃,像在跟他们招手。
“‘追忆之座’……映画馆?”
西村念出招牌上的字,挠了挠头,头发还滴着水,“这地方怎么会有电影院?
难道是私人的?”
这栋房子确实奇怪:红砖墙、木门窗,像从城里老街上搬来的,跟周围的树和山格格不入,像油画里突然多了个素描的身影。
墙皮虽斑驳,整体却完整,窗户积了灰却没破,不像被废弃的样子,倒像在等什么人来。
夏目怀里的书包突然剧烈地动了一下,像里面的猫咪老师被惊醒了。
一个压低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带着警惕:“等等,这地方不对劲……空气里有股奇怪的味儿。”
可己经晚了。
西村推开了那扇嵌着磨砂玻璃的木门,门轴“吱呀”响,像老人的叹息。
“哇!
里面是干的!
快进来!”
西村兴奋地喊,率先冲进去,雨水在身后拖出一串湿痕。
一股旧纸和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还混着点淡得发虚的香味——像晒干的薰衣草,又像陈年的书页。
说不出是什么味,却让人心里发沉,像被什么轻轻拽了一下。
影院里面比想象中宽敞:红色的地毯虽褪了色,却软乎乎的没积灰,踩在上面像踩在晒干的棉花上;墙上挂着老电影海报,装在精致的画框里,海报上的人穿着旧时代的衣服,笑容温柔;一排排深红色的绒面座椅对着银幕,像列好队的士兵。
整个空间静得像时间停了,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幸运了!”
北本松了口气,摘下湿透的眼镜擦了擦,终于能看清东西了,“虽然旧了点,但至少能避雨,不用再淋着了。”
田沼最后一个进来,站在门口没动,眉头皱得更紧了,像在想一道难题:“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山上怎么会有电影院?
而且……看起来还在营业,连柜台的灯都亮着。”
确实奇怪。
虽说里面没人,可座椅摆得整整齐齐,没有灰,空气里也没有霉味,像刚有人打扫过,连地毯的绒毛都透着干净。
远处的小卖部柜台后,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灯光像融化的黄油,温柔地洒在玻璃柜上;柜子里摆着零食和饮料,整整齐齐的,像在等客人来买。
“管他呢!
能避雨就行!”
西村跑进去探索,手指摸着旁边的放映机,眼睛里满是好奇,“哇,这里还有老式的胶片放映机,好酷,跟博物馆里的一样!”
夏目站在门口,雨水从发梢滴在地毯上,晕出小小的深色圆点,像落在纸上的墨滴。
怀里的猫咪老师还在扭,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严肃:“夏目,这地方有妖气,很淡,但很奇怪,不像普通的妖怪,倒像……像一团没成型的雾。”
“妖气?
是妖怪搞的鬼吗?
会不会有危险?”
夏目也小声问,指尖轻轻攥着书包带。
“说不清,”猫咪老师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困惑,“没有恶意,但就是不对劲,你小心点,别乱碰这里的东西。”
“你也感觉到了?”
田沼走到夏目身边,轻声问,声音像飘在空气里的羽毛,“这里的气息……很特别,不像山里该有的,倒像藏着什么故事。”
夏目点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田沼,这里有妖气,是妖怪待的地方吧?
他扫过整个放映厅,那种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又冒出来了,可仔细去感知,却抓不到一丝气息,像那感觉是从空气里长出来的,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
“我们先坐下等雨停吧,”北本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提议道,“既然进来了,就安心等着,说不定管理员一会儿就来了,到时候再问问。”
西村己经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舒服地叹了口气,往座椅上靠了靠:“这椅子真舒服,比现在电影院的座位宽多了,坐着一点都不挤。”
夏目和田沼对视一眼,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坐在西村和北本后面一排,既能跟大家在一起,又方便说悄悄话,不怕被西村和北本听见。
夏目把书包放在旁边的座位上,悄悄拉开一条缝。
猫咪老师探出头,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里像两颗发光的琥珀,警惕地扫着西周,胡须轻轻抖动,像在感知周围的气息。
“我不喜欢这地方,”猫咪老师咕哝着,满是不满,“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像看笼子里的鸟。”
夏目轻轻摸了摸它的头,指尖能触到柔软的毛发,想让它安心,可自己心里也发慌——那种注视不是恶意,倒像好奇,像他们是玻璃罐里的虫子,被人凑着看,一举一动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外面的雨声被厚厚的墙挡住了,只剩模糊的“哗哗”声,像远处的流水。
室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脏“砰砰”的跳动声。
时间像在这里停了,走得又慢又粘,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让人心里发闷,像被什么堵住了胸口。
“对了,你们最近看那部新电影了吗?”
西村想打破沉默,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听说特效超棒,里面的妖怪做得跟真的一样,好多人说看完像身临其境。”
他的话还没说完,厅里的灯突然灭了——一点预兆都没有,像被人突然吹灭了蜡烛。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连刚才的暖黄色灯光都不见了。
“咦?
停电了?”
西村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惊讶,手在旁边摸来摸去,“怎么突然就黑了,也没个提醒。”
紧接着,一束光从后面的放映窗口射出来,像一道银色的箭,落在远处的银幕上。
放映机“咔嗒咔嗒”地转起来,齿轮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厅里格外清楚,像谁在轻轻敲鼓,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上。
“怎么回事?
自动播放吗?
这里的设备这么先进?”
北本的声音里满是困惑,身体往前凑了凑。
银幕上先是一片雪花点,滋滋啦啦的,像收音机里的杂音。
没过多久,画面慢慢聚焦,出现了一片森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光斑晃悠悠的,美得不真实,像一幅会动的油画。
“哇!
开始了开始了!”
西村兴奋起来,声音里满是惊喜,“没想到避雨还能看电影,太幸运了吧!”
可夏目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像被冻住了一样——他认得这个地方,是学校后山的小树林!
他常去那里坐在河边看书,也常在那里遇到妖怪,有会说话的石头,有藏在草里的精灵。
为什么这里会放这个?
是谁拍的?
画面越来越清楚,镜头往前推,像一双眼睛慢慢靠近河边,落在一个少年的背影上。
那少年穿着白衬衫,头发是浅棕色的,阳光落在他肩上,像撒了层金粉——那是他自己!
是上周六下午,他在河边跟一只小妖怪说话的样子!
夏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像被人捂住了嘴,心脏“砰砰”地跳着,快得像要跳出胸口。
银幕上的“夏目”低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河岸说话,嘴角带着温和的笑。
虽然听不见声音,可那神态、那动作,跟他当时一模一样。
接着,河岸边的空气开始扭曲,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一个半透明的模糊轮廓慢慢显出来——是只正在喝水的小妖!
浑身淡蓝,有长长的耳朵,是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的小妖!
它抬头对着“夏目”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哇!
这特效也太真了吧!”
西村惊叹道,身体往前探了探,眼睛紧紧盯着银幕,“现在的技术也太厉害了,这妖怪做得跟真的一样,连身上的光都这么逼真!”
“这是什么电影?
奇幻片吗?”
北本也凑上前看,“怎么没听说过,主角跟夏目长得好像,连衣服都一样。”
田沼的脸色却慢慢变白了,像涂了层白漆。
他转头看向夏目,眼睛里满是震惊和疑问——他能感觉到,画面里那种“非人的气息”太真实了,不是特效,不是道具,是真的“存在”,跟他偶尔在寺庙里感觉到的气息一模一样。
夏目坐在椅子上,浑身的血像一下子冻住了,从指尖凉到心口。
他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最怕被人知道的事——他能看见妖怪,能跟妖怪说话——正清清楚楚地投在银幕上,像一幅摊开的画,毫无遮掩地展在朋友面前。
“夏目,不对劲!
这不是普通的电影,我们得走!
再待下去会出事的!”
书包里的猫咪老师发出低低的吼声,满是警惕。
夏目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心沉到了底——那扇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了,跟黑暗的墙融在一起,再也找不到了,连刚才的门缝都看不见,像从来就没有过门一样。
他们被困住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可雨声像来自另一个世界,遥远得听不清。
只剩银幕上的画面在动,像一场停不下来的梦。
画面越来越清楚,每一个细节都在撕开夏目的伪装——他跟妖怪说话的样子,他温柔的笑容,他藏在眼底的秘密——把他心里的“真实”摊开,像把裹着糖衣的药剥掉糖衣,露出里面的苦涩。
更可怕的是,画面开始变了——河边的场景慢慢淡去,像被风吹散的雾,换成了一间陌生的和室。
和室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透着光。
一个瘦小的小男孩缩在角落,头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发抖。
窗外是大人们模糊的影子,传来的声音冷得像冰,像刀子一样扎进耳朵里:“这孩子怎么总对着空气说话,真奇怪……别跟他走太近,说不定有问题……”那是他小时候,寄住在亲戚家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些“东西”是妖怪,只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他只能缩在角落里,听着别人的议论,抱着膝盖偷偷掉眼泪。
夏目的手开始发抖,指尖冰凉。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电影,不是特效,不是巧合。
这根本是一场审判——一场逼着他交出所有秘密的审判,一场让他无处可藏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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