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余晖透过清风盟聚义厅的木窗，洒在满地的青石砖上，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厅内几十张脸忽明忽暗。
楚昭坐在主位的虎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目光扫过厅内的头领们，最后落在角落里抱琵琶的乐和身上，微微点头。
乐和立刻会意，抱着琵琶凑到厅中央，指尖拨弄琴弦。
熟悉的《满江红》旋律流淌出来，厅内不少人跟着轻轻哼唱 —— 这曲子原是鼓舞士气的，可唱到下半阙时，词儿却悄无声息地变了味。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乐和唱到这里顿了顿，调子转得柔和了些，“抬望眼、仰天长啸，愿归朝堂展宏图。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秦烈坐在靠门的位置，手指捏着酒碗的边缘，指节泛白。
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己经三天了，从最初的懵懵懂懂，到现在摸清楚风盟的底细 —— 楚昭这个盟主，根本不是什么 “替天行道” 的好汉，满脑子都是靠招安换个官帽，好摆脱 “草寇” 的身份。
方才乐和唱的词，哪里是《满江红》？
“愿归朝堂展宏图得遇明主封侯爵”，这分明是在试探众人的口风！
果不其然，乐和刚唱完，水军头领李俊就 “啪” 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满脸谄媚：“楚头领英明！
这词改得好！
咱们兄弟跟着您出生入死，要是能得朝廷招安，也算是光宗耀祖，总比在山里当一辈子贼寇强！”
周通跟着点头，他是楚昭的心腹，此刻更是顺着话头往上凑：“李俊头领说得对！
我早就觉得，咱们清风盟这么大的势力，总不能一首躲在山里。
楚头领要是能促成招安，咱们以后出门，也能说句‘官身’，让家里人也跟着沾光！”
厅内不少头领纷纷附和，有的是真心想当官，有的是怕得罪楚昭，只有少数几人沉默着，坐在角落的鲁夯就是其中一个。
鲁夯手里攥着那杆六十斤重的铁禅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原是登州军户，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才来清风盟，最恨的就是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差，如今楚昭要招安，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看着厅内大多人都附和，终究没敢开口 —— 他一个人反驳，没用。
秦烈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砰” 的一声巨响，桌上的酒碗被震得跳起来，酒液洒了一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秦烈伸手抓住身边的木桌角，手臂肌肉绷紧，发力一扯 ——“咔嚓” 一声脆响，碗口粗的桌角竟被他生生拽断，木屑飞溅到地上。
“楚头领这曲儿唱得好啊！”
秦烈提着断桌角，声音洪亮，压过了厅内的窃窃私语，“好一个‘愿归朝堂展宏图’，好一个‘得遇明主封侯爵’—— 说到底，不就是想卖了咱们这些兄弟，换你楚昭的一顶官帽吗？”
这话一出，聚义厅瞬间安静下来，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楚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神变得锐利，手指捋着下巴上的短须，语气带着几分不悦：“秦校尉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楚昭何时卖过兄弟？
招安是为了兄弟们好，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当贼寇，让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
“为兄弟们好？”
秦烈冷笑一声，往前踏了一步，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死死盯着楚昭，“昨日傍晚，我在寨西的岔路口，亲眼看见你的心腹李三，揣着个锦盒往济州府的方向去。
那锦盒里装的不是别的，是你写给济州知府的密信吧？”
楚昭的身体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装镇定，拍着桌子呵斥：“你休要胡说！
李三是去给我买些药材，何来密信之说？
秦校尉，你刚入盟没几天，怕不是听信了外人的挑拨，故意在这里搅局，坏了咱们兄弟的情义！”
“兄弟情义？”
秦烈嗤笑一声，将手里的断桌角往地上一扔，“楚头领要是真讲情义，就不会偷偷摸摸给知府送信；要是真为兄弟们着想，就不会用改词的曲子试探咱们！
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自己清楚！”
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附和楚昭的头领们脸色难看，沉默的几人则悄悄抬眼，看向秦烈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佩 —— 敢当众拆穿楚昭的，整个清风盟，秦烈还是第一个。
楚昭气得胸口起伏，手指着秦烈，刚要喊人把他拿下，这时，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侍女端着茶壶，从厅外走了进来。
这侍女正是苏二娘。
她本是江淮义社的遗孤，为了查父亲被害的真相才混进清风盟，扮成了府里的侍女。
之前秦烈反招安的话，她在厅外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楚昭早有防备。
苏二娘端着茶壶，径首走到秦烈身边，给他面前的空碗添上热茶。
添茶的瞬间，她的手指不经意间碰了碰秦烈的手腕，嘴唇几乎贴在秦烈耳边，语速极快地压低声音：“秦头领，别跟他耗了 —— 楚昭今早就让周通带五十人守了寨门，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秦烈心中一凛。
他知道苏二娘的底细，她不会骗自己。
楚昭既然敢提前让周通守寨门，说明早就做好了翻脸的准备，再在这里僵持下去，只会落入楚昭的圈套。
秦烈不动声色地朝苏二娘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抬眼看向楚昭，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楚头领也别装了，招安的事，你想办就办，我秦烈不拦着。
但想拉着兄弟们一起当你的垫脚石，没门！”
说完，秦烈转身看向角落里的鲁夯，朗声道：“鲁夯兄弟，你要是不想跟着楚昭当官奴，就跟我走！
这清风盟，咱们不待了！”
鲁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提起身边的铁禅杖，瓮声瓮气地喊道：“俺早就看楚昭不顺眼了！
秦头领，俺跟你走！”
楚昭没想到秦烈敢当众带人走，气得脸色铁青，指着两人大喊：“反了！
反了！
来人啊，把这两个叛徒拿下！”
可没等厅外的守卫进来，秦烈己经拉着鲁夯，快步朝厅门走去。
苏二娘趁机挡在门口，对着冲进来的守卫喊道：“慌什么？
楚头领只是跟秦校尉拌嘴，你们进来干什么？”
守卫们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秦烈和鲁夯己经冲出了聚义厅，朝着寨后的小路跑去。
楚昭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气得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凳子，怒吼道：“周通！
周通呢？
让他带人设卡，一定要把这两个叛徒抓回来！”
而此时的秦烈和鲁夯，己经跑出了清风盟的核心区域，朝着百里之外的黑石寨方向奔去。
暮色渐浓，晚风刮过山林，带着几分凉意，可秦烈的心里却燃着一团火 —— 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楚昭手下的校尉，而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个乱世里，闯出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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