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蛰前的代码声广州的二月末总带着种湿漉漉的温柔。
雨水刚洗过的香樟树在窗外投下斑驳光影，图书馆三楼的古籍区静得能听见尘埃在光柱里跳舞。
林辰的机械键盘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打破了这片肃穆——他又敲错了一个字符。
"该死。
"他低声咒骂，用指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
屏幕上是未完成的《未来都市2077》AI模型，代码像纠缠的藤蔓爬满整个界面。
为了这个科幻社团的招新项目，他己经连续三天泡在图书馆，连昨晚的《人工智能伦理》网课都是边啃面包边看的。
桌角的保温杯里，枸杞在温水里缓慢舒展。
这是爷爷生前的习惯，说程序员要多喝"明目水"。
林辰盯着杯底沉坠的枸杞，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代码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别让技术困住心。
"当时他只觉得是老人的唠叨，现在却像根细针，轻轻刺着他的后颈。
"同学，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吗？
"一个清透如泉水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林辰猛地抬头，撞进一双盛着春光的杏眼。
女生抱着两本书站在桌旁，米白色毛衣上沾着片樱花瓣——明明图书馆门口的樱花树还只是光秃秃的枝桠。
"没、没人。
"他慌忙把散落在对面座位的编程书摞起来，不小心碰倒了保温杯。
枸杞水在桌面上漫延，像条微型黄河，正朝着女生的书本缓缓"溃堤"。
"小心！
"女生眼疾手快地把书往后挪，袖口还是被洇湿了一小块。
她非但没生气，反而蹲下身帮林辰擦拭桌面："你的键盘没事吧？
机械轴进水很麻烦的。
"她的动作轻柔，指尖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和图书馆的旧书气息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林辰这才看清她怀里的书：一本《人工智能伦理》，和他电脑旁的教材一模一样；另一本是川端康成的《雪国》，书页边缘泛着柔和的毛边，显然被反复翻阅过。
最让他惊讶的是，《雪国》的封面用钢笔写着行娟秀小字："文字是流动的代码，代码是凝固的诗"。
"谢谢。
我叫林辰，计算机系大二。
"他的耳朵在发烫，只能假装专心拯救键盘。
"苏晓棠，中文系大一。
"女生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自然地坐在对面空位上，"原来你就是那个在《科幻世界》发表《数字乡愁》的林辰？
我很喜欢那篇小说里的设定——用AI复原失传的古琴曲。
"她突然指着屏幕，"你这段渲染算法有个小bug，第三十七行少了个分号。
而且这里应该用递归调用代替循环嵌套，能减少30%的内存占用。
"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段代码他写了三个通宵，连社团最厉害的学长都没发现这个隐藏错误。
他重新打量眼前的女生：帆布鞋洗得发白，帆布包里露出半截复古胶片相机，左手食指上有圈浅淡的茧——不像敲键盘的茧，倒像是常年握笔形成的。
"你怎么......""我爸是程序员，90年代给银行写系统的那种。
"苏晓棠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小时候他总把我架在肩上改代码，说女儿你看，这些0和1能让全国人民的工资准时到账。
不过我更喜欢文字，它们比代码温柔。
"她翻开《雪国》，书签是片风干的樱花，"比如这句国境的长隧道抵到了底站，你能用代码写出这种宿命感吗？
"林辰沉默地修改着程序。
当他敲下最后一个分号时，屏幕突然弹出错误提示——不是红色的语法错误，而是一行诡异的绿色乱码：00101101 01001110 01100111"这是什么？
"苏晓棠好奇地歪过头，发梢扫过林辰的手背，像羽毛轻轻搔刮。
"不知道，可能是......"林辰的话音突然卡住。
他想起高中信息竞赛时学过的摩斯密码，这些二进制数字转换成字母是——"D N G"明德（De）、笃学（Neng）、日新（Guang）——正是他们学校的校训缩写！
（二）樱花书签与收音机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林辰抬头望去，香樟树枝桠间，一只灰喜鹊正衔着什么东西掠过。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苏晓棠的《雪国》，突然僵住——那片樱花书签的纹路，和爷爷临终前交给他的那半块芯片上的电路图案，竟然一模一样！
"怎么了？
"苏晓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书签，"这是去年在从化樱花悠乐园捡的。
听说重瓣关山樱的花瓣有15层，象征着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她把书签取下来递给林辰，"送给你吧，程序员也需要点浪漫。
你看这纹路像不像电路板？
我爸说，自然界的花纹里藏着最完美的算法。
"书签的触感温润，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林辰的指尖刚碰到樱花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不是电话也不是微信，而是一条来自未知设备的蓝牙消息——设备名称：老伙计这个昵称是爷爷给那台老式收音机取的名字。
三年前爷爷走后，他把收音机留在了乡下老房子，明明早就该没电了！
消息内容只有两个字："织锦"林辰猛地站起身，撞得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
古籍区的管理员不满地咳嗽一声，他却顾不上这些——爷爷临终前反复念叨的"织锦计划"，他一首以为只是老年痴呆的胡话！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他抓起背包，键盘都来不及收。
经过苏晓棠身边时，她突然拉住他的手腕："你的科幻手稿！
"林辰这才发现，那本打印版《数字乡愁》不知何时从背包里滑了出来，正躺在苏晓棠脚边。
她弯腰去捡时，毛衣领口露出半截银链子，吊坠是个小巧的青铜鼎——和他在历史博物馆见过的唐代"银质熏球"几乎一样。
"这个给你。
"苏晓棠把一张便签塞进他手心，上面用钢笔写着她的手机号，"下次代码写累了，可以找我讨论《雪国》的结局。
我觉得岛村最后不是自杀，而是走进了自己写的小说里——就像我们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她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在小说里藏了个彩蛋——那个AI最终生成的古琴曲，其实是《茉莉花》的变调，对不对？
而且你故意把高潮部分的频率设成了441Hz，比标准音高了1Hz，像个倔强的心跳。
"林辰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这个彩蛋他只告诉过爷爷。
走出图书馆时，春雨不知何时停了。
夕阳穿透云层，给香樟树镀上金边。
林辰展开手心的便签，发现背面还有行铅笔小字："图书馆闭馆音乐是《樱花谣》，每天17:00准时播放。
今天的樱花标本我放在你背包侧袋了，新鲜的，刚从东门那棵百年樱树上摘的。
"他回头望向三楼窗口，苏晓棠正对着他挥手告别，《雪国》摊开在桌面上，春风拂过，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某一页——"银河倾泻进瞳孔，我们都是时空里的代码。
"（三）未尽的伏笔当晚11点，林辰在实验室调试程序时，发现苏晓棠送的新鲜樱花标本在紫外线照射下会显现出奇怪的荧光纹路。
他用手机扫描纹路，得到一串坐标和一段音频：坐标：北纬23°5426.14"，东经113°5611.98"音频：3秒的静电噪音，频谱图呈现樱花形状这个坐标正是图书馆三楼古籍区——苏晓棠刚才坐的位置！
而那台老式收音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背包里。
林辰打开后盖，发现第七根真空管被人动过手脚——里面藏着半张泛黄的照片：1985年的春天，年轻的爷爷站在计算机研究所门口，手里捧着块芯片，背景里的樱花树开得如火如荼。
照片里还有六个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女生的眉眼，竟和苏晓棠有七分相似！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当代码遇见樱花，就是唤醒织锦的时候。
记住，不要相信穿黑西装的人，他们会偷走我们的梦。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苏晓棠留下的《数字乡愁》手稿里，夹着张爷爷的工作证复印件——1985年3月25日，爷爷作为项目负责人，启动了"织锦计划"。
凌晨两点，林辰的电脑突然自动弹出一个文档，标题是《织锦计划可行性报告（1985年版）》。
他颤抖着滚动鼠标，看到最后一页的结论部分："本项目旨在利用数字技术保存中华文明火种，核心算法基于唐代韵图和算盘密码。
启动密钥：三千年樱花树的年轮+当代程序员的初心。
警告：本项目可能导致时空结构不稳定，使用者需承担改变历史的风险......"窗外，第一颗星星在墨蓝色的天空中亮起。
林辰的电脑屏幕上，《未来都市2077》的模型突然自动运行起来。
全息投影中，未来都市的霓虹灯下，竟缓缓飘落起代码组成的樱花雨——每片花瓣里，都嵌着一个极小的汉字："明"、"德"、"笃"、"学"、"日"、"新"......而实验室的门禁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访客记录：苏晓棠，访问时间02:03，访问区域：AI实验室B区，访问目的：归还林辰先生遗落的《中国科技史》林辰猛地回头，实验室门口的感应灯应声亮起，空无一人。
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樱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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