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钻心刺骨的痛！
仿佛全身的骨骼都被碾碎，每一条经脉都被撕裂。
林昊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这具残破身体传来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剧痛。
冰冷的触感从身下传来，混杂着碎石和某种灼热灰烬的气息。
他艰难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一片诡异的暗红。
天空是压抑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液，不见日月星辰，只有扭曲的光晕在缓缓流动。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般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万物衰朽的死寂。
他正躺在一条狭窄的、向下倾斜的岩石裂缝边缘，身下是冰冷粗糙的黑色岩石。
裂缝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只有点点猩红的光芒在极深处闪烁，如同巨兽潜伏的瞳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热量和绝望。
这里……是陨火渊！
林家禁地，有进无出的绝死之所！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混沌的脑海，带着刻骨的寒意。
“林昊，家族百年不遇的天才，十五岁便踏入凝元境巅峰，真是令人羡慕啊！”
“可惜，你挡了别人的路，也挡了家族的路。”
“交出那枚‘地元果’，自废修为，我们或许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曾经视若兄弟的挚友——林天，那张平日里温和带笑的脸，在那一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嫉妒与冰冷。
还有平日里对他寄予厚望的长老们，此刻却如同最冷酷的刽子手，眼神漠然，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废弃的器物。
为什么？
他为了家族，出生入死，探索秘境，获取资源，从未有过半分私心！
他将林天视为最信任的兄弟，与他分享修炼心得，甚至在他遇险时数次拼死相救！
换来的，却是最彻底的背叛！
“为什么？！”
他当时嘶吼着质问，声音因愤怒和不敢置信而颤抖。
林天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带着一丝快意的残忍：“因为我不甘心永远活在你的阴影下！
因为家族需要一颗更‘听话’、更容易掌控的棋子，去攀附上界来的大人物！
林昊，要怪，就怪你太优秀，又太不懂变通！”
冰冷的匕首，携带着阴毒的真元，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丹田，精准地切断了他赖以成名的、坚韧无比的经脉。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多年来苦修凝聚的真元，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破碎的丹田和经脉中疯狂泄出，力量随之飞速流逝。
曾经充盈着澎湃力量的身体，迅速变得空虚、脆弱。
剧痛和绝望淹没了他。
最后，他被像丢垃圾一样，从陨火渊那被称为“断魂崖”的入口，抛了下来。
回忆至此，林昊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恨意和痛苦而微微颤抖。
他不甘心！
他怎能甘心？！
滔天的恨意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竟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他用几乎完全依靠意志驱动的、软绵绵的手臂，艰难地、一寸寸地挪动着，向着裂缝的边缘爬去。
他要活下去！
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要爬出这深渊！
他要让那些背叛他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手指磨破了皮，渗出鲜血，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每移动一寸，都牵扯着全身断裂的经脉，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但他没有停下。
汗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唯有那股不屈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燃烧着。
终于，他的右手，触碰到了裂缝边缘一块突出的岩石。
染血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扣住了那块岩石的边缘。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他抬起头，望向那一片暗红的、仿佛永远也触不可及的天空。
那染血的手，抓住的不仅仅是岩石，更是他最后的一线生机，是他复仇之路的起点！
“林天……家族……我若不死……必让你们……血债血偿！！”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自己的弱小与无力，也从未如此强烈地爆发出对力量的渴望。
然而，身体的极限终究到了。
他本就经脉尽断，全靠一口气和意志力支撑。
此刻力竭，抓住岩石的手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猛地一滑！
“不——！”
一声充满不甘的低吼在裂缝中回荡。
下一刻，天旋地转。
他整个人彻底失去了依托，沿着陡峭的岩壁，向着那闪烁着猩红光芒的、陨火渊的更深处，加速坠落！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带着灼热和硫磺的气息。
失重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就这样结束了吗……”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下方那无尽的幽暗深处，似乎有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与毁灭的金红色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林昊再次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感知。
他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似乎是一个相对平整的石台。
周身的剧痛依旧，但奇怪的是，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似乎又有一丝奇异的温热感，从身下传来，缓缓渗入他冰冷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
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血液，正从他残破身体的各处伤口缓缓流出，浸润着身下的石台。
一滴，两滴……温热的鲜血，顺着石台表面某些天然形成的、细微的沟壑，无声地流淌。
最终，汇聚到了石台中心，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凹陷处。
那凹陷处，原本只有一点几乎看不见的、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金红色火星。
当林昊的鲜血滴落，浸润那点火星的瞬间——“嗡！！！”
一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首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的、古老而苍茫的嗡鸣，骤然爆发！
轰！
那点微弱的火星，仿佛被注入了无与伦比的能量，猛地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光和热！
金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方狭小的地下洞穴，将周围冰冷的岩壁都映照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一股庞大、古老、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巨龙，豁然苏醒！
林昊残破的身体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击得微微弹起，又落下。
他勉强睁大眼睛，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那点火星，己然化作了一簇小小的、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的金红色火焰！
火焰在他意识中跳跃、舒展，仿佛拥有了生命。
一个带着些许困惑、无尽疲惫，却又高高在上、漠视万物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又如同洪钟大吕，首接传入了他濒临崩溃的脑海：“……多少纪元了……终于……等来了……一丝合格的‘薪柴’…………如此弱小……如此残破……灵魂却意外地……坚韧…………凡人…………汝，可愿与吾……缔结契约？”
那火焰静静燃烧着，散发着足以焚灭万物，又似乎能孕育新生的矛盾气息。
它就在那里，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无尽的时空。
林昊怔住了。
薪柴？
契约？
他听不懂这些词汇背后的深意。
但他看懂了这火焰的力量！
感受到了那股远超他理解范畴的、浩瀚无边的伟力！
这，或许是他绝境中唯一的希望！
是复仇的唯一可能！
求生的本能，以及对力量的极致渴望，压倒了一切理智的思考。
他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在脑海中发出了嘶哑的、却无比坚定的回应：“我……愿意！！”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给我力量！！
我要……活下去！！
我要……复仇！！！”
那簇金红色的火焰微微摇曳了一下，似乎对他的决绝感到一丝意外，又或者，是满意。
“……如汝所愿。”
“……以汝之血为引，以汝之魂为凭，以汝之生命本源为……薪柴…………契约……成立！”
下一刻，那簇金红色的火焰，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没入了林昊破碎的丹田之处！
“啊——！”
一股远比经脉断裂更加猛烈、更加深邃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乃至灵魂！
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
又仿佛有熔岩在他断裂的经脉中奔流，要将一切都焚烧、重塑！
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正以他的丹田为中心，强行贯通他那些断裂、枯萎的经脉！
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被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狂暴的能量所充斥、改造……他的身体，正在被这名为“炎”的涅槃之火，以一种霸道无比的方式，重新塑造！
意识，在这毁灭与新生的极致痛苦中，再次沉沦。
坠向未知的深渊，或是……新生的彼岸。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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