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萨里郡完美得近乎刻板。
女贞路西号的常春藤被修剪得一丝不苟,严格按照徳思礼家的完美且正常的标准。
而对于艾德里安·伊万斯来说,踏上这条整洁的路,需要有比面对任何一只摄魂怪更大的勇气。
他的手指拂过长袍内袋里那份厚厚的羊皮纸文件——魔法法律执行司的批文,它的旁边是一张更旧、更柔软的照片:莉莉和年幼的他一起在花园里大笑,旁边站着的是表情严肃的穿着连衣裙的小佩妮。
站在门前的他竟有些许期待,但心里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那个佩妮己经死了。
现在的这位,即将来开门的这位,是德思礼夫人。
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他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
门开了。
佩妮·德思礼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见到面前的人,她眼中闪过的震惊迅速转为厌恶。
当她下意识地想把门摔上时,艾德里安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佩妮,我是来接哈利走的。”
……一阵沉默过后,她上下打量他,目光扫过他清明的眼睛以及陈旧但整洁的衣着,像是在评估一件被送回的且带有瑕疵的货物。
“你。”
佩妮说了一个字之后便不再作声。
“让我进去谈,佩妮。
或者我们就在门口,让你的邻居们都听听。”
很显然,艾德里安的话奏效了,她极不情愿地让开一步,把他放进那间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客厅。
当然,她没有请他坐下。
“你没有权利,”在关上门后,她劈头就说,又尖又细的声音在艾德里安耳旁炸开,“法律把他给了我们,我们是他的监护人!”
“你……一个刚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
她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具体的词汇,但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轻蔑。
艾德里安没有动怒,他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武器,显得她更加歇斯底里起来。
“我康复了,佩妮。
完全康复了……这是魔法部的证明。”
他没有掏出文件,只是拍了拍胸口。
“作为莉莉的血亲,我的监护权优先于你们。
这是《魔法儿童保护法》第……我不关心你们那些怪胎的法律!”
她打断他,声音拔高,但依然克制着,生怕被听见。
“你照顾不了他!
你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
你能给他什么?
一个像你们那样的、乱七八糟、充满……东西的房子?”
她甚至不愿说出“魔法”这个词。
“我能给他一个家,”艾德里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而不是一个碗柜。”
佩妮像是被扯开了遮羞布一般道:“我们给他吃!
给他穿!
尽了我们该死的义务!
我们让他远离你们那套危险的把戏,让他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你想把他变成什么样?
像莉莉一样?
还是像你一样?”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像毒蛇一样说出来的,充满了恶毒,她浑身的血液随着那几句话爬到了脸上,又退了下来。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咯吱声。
两人瞬间抬起头,盯着那里。
哈利站在楼梯中间,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他听到了多少?
佩妮立刻把怒火转向哈利:“回你的房间去!
立刻!”
但哈利没有动。
他的目光从佩妮愤怒扭曲的脸,移向艾德里安。
他看到了那双和他相似的绿眼睛里有一种他从未在德思礼家见过的神情:坚定,以及一种带着深沉和悲伤的理解。
艾德里安看着哈利,然后缓缓地、清晰地对佩妮说出了最后的话,不再是争辩,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们不爱他,你们永远不会以他为荣。
但我会,因为他是莉莉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我爱他。”
这句话在整洁的客厅里回荡,比任何咒语都更有力量。
它撕碎了所有虚伪的“义务”和“正常”的遮羞布。
佩妮彻底败了。
法律、血缘、还有那个孩子眼中此刻清晰无比的渴望,全都站在了对面。
她所有的防御工事在瞬间崩塌,留下的只有强烈的恨意,掺杂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嫉妒。
她并不是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是被剥夺了证明自己“高尚”和“正常”的最后一件道具。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指着大门,声音低沉而恐怖,充满了最终决绝的意味:“滚出去。”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向哈利伸出手。
哈利几乎没有犹豫,快步走下楼梯,抓住了那只手,那只温暖而稳定的手。
“带着他,”佩妮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还有你们所有不正常的东西,永远别再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就当我的父母只生了我一个。”
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锁芯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像棺材盖合上的声音。
站在女贞路明媚得过分的阳光下,哈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生平第一次真正呼吸,他抬头看向身边这个男人,他的舅舅。
艾德里安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侧脸依然带着疲惫的线条,但眼神清澈。
他轻轻握了握哈利的手。
“走吧,哈利。”
他轻声说,声音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巨大的、沉重的宁静,“我们回家。”
他们没有回头。
女贞路西号,连同里面所有的沉默、仇恨和扭曲的正常,都被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