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您有一个订单即将超时。”
这声音对谢鑫辰来说，比窗外的暴雨更让人心寒。
他猛拧电门，破旧的电动车在湿滑的街道上艰难加速，轮子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打湿了他早己湿透的裤腿。
雨水顺着廉价雨衣的缝隙往里钻，领口一片冰凉。
他眯起眼，努力分辨着被雨水模糊的门牌号。
“锦秀花园，三栋一单元1404……”他低声重复着地址，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这个高档小区楼栋分布复杂，他之前就吃过亏。
果然，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三栋，冲进电梯按下14楼，气喘吁吁地跑到1404门口时，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无情地从“即将超时”跳转成了鲜红的“订单超时”。
他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按下门铃。
无人应答。
再按。
里面终于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
门开了条缝，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伸出来，不耐烦地勾了勾。
“外卖。”
谢鑫辰赶紧将打包好的餐盒递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好意思，您这栋楼有点不好找，地址能再确认一下吗……嘭！”
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冰冷的门板几乎撞到他的鼻子。
几乎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评价——一星差评：送得太慢，汤都洒了，垃圾！
谢鑫辰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头发流进领口，那股凉意仿佛钻进了心里。
地址写得不清楚，打电话过去提示关机，现在反倒成了他的错。
他张了张嘴，想对着那扇门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向电梯。
手指在屏幕上划动，他提交了申诉，理由写明了地址不清和联系不上顾客。
几分钟后，平台的处理结果来了：申诉失败。
扣罚五十元。
AI客服那毫无波澜的文字跳出来：“我们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根据规则……”谢鑫辰关掉手机屏幕，把那个“非常理解”关在了黑暗里。
五十块，意味着他今天顶着暴雨跑的这西五单，差不多白干了。
他推着电动车走出小区，保安亭里的保安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路边摊贩忙着收摊，躲雨的情侣挤在屋檐下说笑，便利店透出的暖光映照着店员慵懒的脸。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回到那个位于城中村、墙壁总是泛着潮气的出租屋时，雨己经小了些。
楼道里弥漫着饭菜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他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就听到屋里传来舍友王浩激动地大喊：“五杀！
牛逼！
兄弟们推塔！”
推开门，一股泡面味和烟味扑面而来。
王浩戴着耳机，陷在二手沙发里，屏幕上的光影在他兴奋的脸上闪烁。
谢鑫辰没说话，脱掉湿透的雨衣，挂在门后。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微信。
林薇薇发来的。
“房租快到期了，房东刚才又在群里催了。”
后面跟着一个沉默的句号。
谢鑫辰看着那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点开输入框，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他点开朋友圈，刷新了一下。
置顶的就是房东刚发的动态：一张方向盘的logo照片，配文是——“感谢各位租客朋友赞助的首付，新车到手，感觉不错。”
下面还有共同好友的点赞和恭喜。
谢鑫辰默默退出了朋友圈。
聊天框里，林薇薇的头像安静地挂着，那句关于房租的提醒，和房东那张新车照片，在他脑子里来回切换。
他走到厨房，烧上水。
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红烧牛肉面，拆开，面饼放进碗里，调料包挤上去。
水开了，冲进去，盖上盖子。
三分钟后，他揭开盖子，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用叉子搅动着碗里寡淡的面条，找了一圈，除了几粒干瘪的葱花，没有看到任何像牛肉的东西。
王浩还在那边大呼小叫，游戏音效和着他的狂笑，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
谢鑫辰端着碗，走到窗边。
窗外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缝隙中能瞥见远处商业中心璀璨的灯火，像遥不可及的星河。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流下，扭曲了那些光亮。
他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泡面，又抬头望向那片不属于他的繁华。
一个问题，毫无征兆地砸进他心里。
难道我这一生，就只能这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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